走廊里,那几个之前还满脸愁容的干部,此刻都围了上来,对着廖秘书一顿猛夸。
“老廖,行啊你!从哪儿请来的这么一位神医?”
“真人不露相啊!这下咱们可都踏实了!”
廖秘书挺直了腰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自豪。
他指着身边的赵昊,大声介绍道:“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救了陈县长的神医,我兄弟,赵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昊身上。
那目光里,有好奇,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和感激。
赵昊只是对众人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赵神医”的名号,将在这座小小的县城里,不胫而走。
清晨的县城,还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
吉普车缓缓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廖秘书把车窗摇了下来,凉爽的晨风吹散了车里一夜未散的焦虑气息。
“赵昊兄弟,今天这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廖秘书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省里的专家下了定论之后,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苦笑了一下:“陈县长不光是我的领导,更是我的恩师。要是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光是我,咱们整个县,好不容易盼来的大好局面,可能就全完了。”
赵昊坐在副驾上,闭着眼睛养神,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廖秘书似乎也觉得自己话说多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赵昊略显疲惫的脸,话锋一转。
“兄弟,你放心,这次的恩情,我们绝对不会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钱,房子,工作安排,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廖大哥,咱们是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
赵昊睁开眼,看着他,“我帮你,不是图这些。陈县长是个好官,他要是在任上,均村和莽村的老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我做这些,既是为公,也是为私。”
这话说得敞亮,廖秘书听了,心里更是感动和敬佩。
他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只把赵昊当成一个有点本事的农村青年。
现在看来,这人的眼界、胸襟和手段,哪一样不远超自己?
“兄弟,你说得对。”廖秘书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你能不能……在县里多留几天?”
廖秘书的语气带着一丝恳求,“虽然县长现在是醒了,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总怕再出什么反复。有你在,我这心里才有底。”
赵昊沉吟了片刻。
均村的厂子和路,正是关键时期,他本不想离开。
但他也明白,陈县长的健康,才是这一切的根本保障。
如果现在走了,万一真出点什么岔子,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而且,那个药酒的事情,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行。”赵昊最终点了点头,“我在这边留三天。三天后,陈县长的身体就基本稳固了。”
“太好了!”廖秘书闻言大喜,方向盘都差点打歪了,“兄弟你放心,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管。吃住行,我全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帖帖!”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县政府招待所的门口。
这是一栋苏式风格的二层小楼,红砖墙,带着一个独立的小院,环境清幽。
在八十年代的县城里,这绝对是最高规格的接待场所了。
廖秘书亲自把赵昊领到了二楼一个向阳的套间。房间宽敞明亮,地板是水磨石的,擦得锃亮。
屋里摆着一套崭新的沙发,一张大写字台,还有一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弹簧软床。
“兄弟,你先将就住着。我跟食堂打好招呼了,你想吃什么,随时让他们做。我先回医院那边守着,有事你随时打我办公室电话,或者让服务员找我。”
廖秘书安顿好一切,又千叮万嘱了一番,才匆匆离去。
赵昊关上门,打量着这个房间。
对他来说,住哪里都一样。
他走到床边,和衣躺下,一夜未睡,饶是他体质过人,也感到了一阵阵的疲惫。
然而,他刚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陈县长的脉象和那个药酒的成分。
鹿茸、海马、淫羊藿……
这些都是大辛大热的峻猛之药,寻常人喝一小杯都可能上火流鼻血,更何况是给一个本就劳心费神、阴虚火旺的中年人?
送这酒的人,到底是蠢,还是坏?
赵昊的脑子里闪过廖秘书之前说过的话。
“县长参加一个招商引资的饭局,席间喝了点客商送来的药酒。”
“客商?”赵昊的眼睛在黑暗中,慢慢睁开。
他睡不着了。
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出去走走。
他翻身下床,简单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便走出了招待所。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县城彻底苏醒了过来。
街道上,自行车铃声清脆悦耳,行人们三三两两,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路边的早点摊,飘出包子和油条的香气。
赵昊信步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县城最热闹的十字街。
这里是县城的商业中心,供销社、百货大楼、新华书店都聚集于此。
就在十字街最显眼的位置,一个临时搭建的红色拱门和高台上,正传来一阵阵喧闹的锣鼓声和广播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南粤神力宝,男人用了,女人受不了!女人用了,男人跑不掉!”
“纯天然名贵药材,宫廷秘方,国家级专家认证!一瓶只要二十块,买三瓶送收音机一台!”
高台上,一个穿着喇叭裤、花衬衫的主持人,正拿着话筒,声嘶力竭地叫卖着。
台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大多是些中年人和老年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赵昊的目光,落在了高台背景板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
“南粤康民保健品有限公司”。
他眉头微微一挑,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挤进人群,目光扫过台上摆放的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
礼盒上,赫然印着鹿茸、海马、人参的图案,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固本培元,重振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