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张太医收回了把脉的手,叹了一口气,低头回禀道。
“陛下,贵妃娘娘的身子日后几乎很难有孕,微臣无能,医术不精,没办法医治好贵妃娘娘。”
陆承久久不语。
他坐在床榻上,拉着沈枝意的手贴在他的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旁的常平叹了一口气。
张太医已经是太医院医术最厉害的太医了。
他若是没办法,那整个太医院也没什么办法了。
演戏其实挺累的,打人也很累。
沈枝意一开始是假装晕过去,但后来是真的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了翌日。
等她再次睁开眼醒来。
还是在紫宸殿帝王的寝宫里,周围伺候的宫人瞧见她醒了,立马上前伺候她,还有人去喊太医过来给她把脉。
一番忙碌下来。
太医把脉得出,她现在必须得好好修养,切不可操劳,也不能大喜大悲。
“娘娘,你要去哪?”
紫宸殿的大宫女碧桃,瞧见沈枝意醒来之后一言不发,一直挣扎着想要下床往外面走。
她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陛下走之前吩咐奴婢,要照顾好娘娘,娘娘想要去哪,奴婢陪着娘娘一块去吧。”
距离贵妃娘娘生产结束,过去还不到五日,如今正是坐月子期间,不宜跑来跑去,更不宜在外面吹风。
昨夜的大喜大悲,已经让贵妃娘娘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甚至再也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陛下特意吩咐过她,殿内一定要暖和,门窗要关上,不许贵妃娘娘着凉,还要有人一直守着,避免贵妃娘娘出事。
沈枝意没再挣扎着想要下床了,“皇后呢,本宫要见皇后。”
碧桃低头问答,“回娘娘的话,人已经被关起来了。”
“陛下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娘娘要不要坐下等等陛下?”
沈枝意瞬间反应过来,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她又坐回去了。
始终安安静静坐着,脸色苍白虚弱,身形削瘦,宛若一朵快要枯败的兰花,美丽而又脆弱惹人怜惜。
除了刚刚那句话之外,沈枝意再也没说过别的话,越发显得人空谷幽兰,寂静淡雅。
这一幕,看得碧桃心里也有些为她感到难过。
寻常人家的妻妾,没有孩子尚且是大过,更别说后宫的女子。
后宫本就是靠帝王的宠爱和子嗣,才能一路走到最后的。
一个嫔妃再受宠,膝下没有子嗣,日后新帝登基,她又能落得几分好。
与此同时,兰香殿。
陈妙仪昨夜去了紫宸殿之后,再也没回去。
一夜过去了,人还没回来。
往日安宁睡觉之前,她都会去哄她,给她哼唱歌谣。
自从变成一个病秧子之后,安宁很难入睡,也很难相信身边的宫人,她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的母亲。
昨夜,迟迟没有等到陈妙仪回来。
安宁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大早上,她便急忙派身边的婢女春儿去打听消息。
可打听来打听去,什么消息也没有。
甚至没有人知道皇后昨夜去了紫宸殿。
安宁的心乱了起来,不安恐慌将她紧紧包裹着。
兰香殿的那些宫人本就是阳奉阴违,捧高踩低,再加上安宁性子骄纵,现在又因为废了变得喜怒无常,那些宫人更不愿意伺候她了。
“母后,母后呢,她去哪了,你们还不快去帮我找母后。”
宫人:“别搭理她,她现在可不是从前那个受宠的安宁公主了,皇后自身难保,哪有精力管她。”
“对,别管她,来这云香殿跟去了冷宫没啥区别,一点油水都没有,她还真以为我们这些奴婢是好脾气的。”
……
沈枝意醒来后不久。
陆承那边便得到了消息。
他抛下一堆政务赶了回去。
刚踏入寝殿。
便瞧见了坐在床榻上,思绪放空明显走神,脸色苍白虚弱的女子,有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孤寂和疏离。
寝殿内的人都十分有眼色地走了出去。
里面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陆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坐在了沈枝意的身边,把她搂入怀中。
“等你身子好些了,朕带你出宫游玩好不好?”他像是在哄孩子一般,轻轻哄她。
不过,沈枝意不吃这一套。
她推开了陆承,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算是彻底撕开那层窗户纸,把一切摆在明面上来。
一时之间,偌大的寝殿变得格外安静。
陆承沉默了下去。
“陛下还没想好?”
沈枝意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很淡,仿佛一阵清风,但却叫人无法忽视。
陆承还是没说话。
沈枝意淡淡道,“既然陛下没想好,不如交给臣妾来处理。”
“皇后是太子之母,太子事关国本,不能轻易废立。”陆承终于开口了。
如今,他膝下只有两个皇子。
对于长子,他几乎没怎么上心过,但太子不同,那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若是皇后被废,太子的位置必定会动摇,两个皇子之间势必水火不容。
沈枝意听出了这话的意思。
“臣妾只想让皇后娘娘一命抵一命,没想牵扯到其他人。”
“既然不能废后,那就赐死好了。”
这话说得很轻松平常,仿佛是在说今天去哪里走走,又或者吃些什么饭菜。
陆承微微一怔,“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沈枝意点头,“臣妾暂时还没疯。”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毫不遮掩自己对陈妙仪的杀意。
陆承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没有发烧。
“阿兰,朕去叫太医。”
正常人,不会在帝王的面前说要杀了皇后,哪怕再恨皇后的人,也不可能这般公然说出这种话。
哪怕他现在如何宠她,也难保他日后不会怀疑她,忌惮她。
说完,陆承刚要起身去喊人。
沈枝意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仰头目光直直望着他,“陛下,臣妾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用叫太医。”
“臣妾与她,只有一个可以活,陛下选一个吧。”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承连忙抱住她,试图去安抚她。
像是在哄一个不知道事情轻重的孩子,放下手中把玩的利刃,生怕她伤害到自己。
可惜,沈枝意现在很理智,她从没这般清醒过,她不厌其烦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你要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