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巅,罡风凛冽。
老天师张静清的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那双看过百年风云的眸子,此刻却充满了凝重与不解。
他能感觉到。
后山,那里,仿佛有一头远古的巨兽正在沉睡。
那股气息,威严,苍茫,古老。
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神性。
他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但他知道,张怀义他们能在那般绝境下活下来,甚至让那么多追兵狼狈逃窜,疯的疯,死的死,绝对与这位神秘的“存在”,脱不了干系!
身为天师府之主,他绝不允许有这样一个无法掌控的力量,盘踞在龙虎山的心脏地带。
无论如何。
他都必须进行一次试探。
老天师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仿佛抽空了方圆百米的空气。
他整个人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不再是那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白发老者,而是一尊顶天立地的神明!
他运起毕生修为,将精纯无比的炁,凝聚于喉间。
然后,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有些温和。
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了层层山林,越过了禁区的界限,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后山每一寸角落,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不知是何方道友,驾临我龙虎山?”
“贫道,龙虎山张静清,有礼了。”
这一声问候,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
其中,蕴含着天师府传承千年的威严,也带着一丝主人对客人的询问与警惕。
山洞之内。
刚刚准备动身离去的张怀义等人,听到这个声音,齐齐脸色大变!
“是师父!”
张怀义的身体,瞬间僵硬。
风天养等人也是一脸骇然。
天师张静清!
异人界真正的泰山北斗!
他亲自开口了!
难道……是来问罪的?!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
地底深处,那庞大的意志,却依旧古井无波。
楚休“听”着这声问候,没有丝毫慌张。
他知道。
这场交流,是必然的。
一个活生生的天师,如果连自家后院里多了个“邻居”都不知道,那这天师也白当了。
问题是,该如何回应?
开口说话?
不行。
声音会暴露太多信息。
直接用力量进行威压?
更不行。
那等同于挑衅,会瞬间将双方的关系推到对立面。
楚休思索了片刻。
他的意志,瞬间有了决断。
他要用一种对方能理解,能看懂,且绝对不会暴露自己本体的方式,来做出回应。
下一秒。
楚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轻轻调动了一丝领域之力。
将自己那浩瀚如海的意志,瞬间降临在了后山禁区边缘处,一棵足有数百年树龄,需要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大古松之上!
悬崖顶上。
老天师的声音还在山谷间回荡。
他静静地等待着回应。
或是一句答复,或是一道惊天妖气,甚至是一场惊世大战!
他都做好了准备!
然而。
他等来的,却是让他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在他的注视下。
远处,那棵他看了几十年的巨大古松,忽然……动了!
那棵古松所有向着天空舒展的巨大枝丫,竟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一阵“咔咔”的轻响中,缓缓地朝着主干收拢!
紧接着。
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那棵巨大古松的整个树冠,那片足以遮蔽一方天空的浓密松针,竟然……
竟然朝着老天师所在的方向,缓缓地,深深地……
弯了下去!
如同一个后辈,在向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行最标准、最恭敬的大礼!
老天师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
没等他反应过来。
那古松的树冠,在弯到极致后,缓缓直起。
然后。
再次弯下!
一拜!
二拜!
三拜!
足足三拜之后,那棵巨大古松的所有枝丫,才重新舒展开来,恢复了原状。
一阵山风吹过,松涛阵阵。
仿佛刚才那震撼心灵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老天师知道!
那不是幻觉!
这无声的“道门之礼”,无比清晰地,向他传递了两个讯息。
第一:我,对你,对天师府,并无恶意。
第二:我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
老天师呆呆地站在悬崖边上,整个人都懵了。
以他的见识,活了上百年,什么样的奇人异事没见过?
精怪作祟,妖魔乱舞,他都亲手镇压过。
可是……
可是让一棵数百年的古松,隔着数里之遥,对自己行一个标准无比的道门叩拜大礼……
这是何等通天彻地的手段?!
这根本不是妖法!
妖法是邪魅的,是狂暴的!
而刚才那一幕,充满了庄重、肃穆,以及对“礼”的尊重!
老天师的脑海中,瞬间蹦出了一个被他遗忘多年的,只在天师府最古老的典籍中,才记载过的词汇。
“山君!”
不是妖,不是魔。
而是这整座龙虎山,真正的主人!
是这片土地的……神!
老天师站在那里,许久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他只是望着那棵已经恢复平静的古松,脸上的警惕与威严,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撼、恍然,以及……极致敬畏的复杂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