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颗浓缩了龙虎山数百年“业障”的黑球滑入喉咙的瞬间，张楚岚没有感觉到任何味道。
没有冰冷，没有灼热。
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虚无。
然后。
“轰——！！！！！”
他的世界，炸了。
不是形容。
是真真正正地炸了！
如果说，张楚岚的神魂世界之前是一片刚刚经历了风暴、但好歹还有个形状的岛屿。
那么在这一刻，这片岛屿连同周围的海、连同头顶的天，都被一颗足以毁灭星辰的黑洞给……吞噬了！
无尽的黑暗！
无尽的死寂！
紧接着，是亿万万如同钢针一般的负面意识，从那黑暗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向着他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自我意识穿刺而来！
他在一秒钟之内，体验了几十位天师一生的痛苦！
被挚友背叛的锥心之痛！
眼睁睁看着门派衰落的无力！
被妖人围攻力战而亡的不甘！
孤独地守护着秘密直到老死的寂寞！
这些不再是记忆碎片！
而是化作了他自己的记忆！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被背叛的、无力的、不甘的、寂寞的……天师！
“张楚岚”这个名字、这个身份，正在被飞速地抹去！
他即将被这股庞大的、历代天师的共同意志所同化！
成为一个新的、只为守护龙虎山而存在、没有自我只有执念的……地缚灵！
外界。
金顶广场之上。
所有人都骇然地看着那个吞下黑球之后就僵在原地的张楚岚。
一股比之前那死气还要精纯、还要恐怖百倍的、纯粹恶意的魔气！
从他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滋啦……滋啦……”
一道道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纹路，以他的心脏为中心，疯狂地在他的皮肤上蔓延开来！
那不是纹身！
那是他的血管、他的经脉，正在被那股恐怖的“业障”之力彻底魔化！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眼白和瞳孔！
只剩下两团如同黑洞般深邃、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纯黑！
“他……他入魔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恐惧的尖叫！
“快！布阵！不能让他出来！”
陆瑾等十佬脸色大变！他们能感觉到，从张楚岚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的范畴了！
那是一种对所有生灵都抱有最极致恶意的、天生的……魔！
然而，还没等他们动手。
楚休那平淡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都坐下。”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无上的法旨，让所有蠢蠢欲动的大佬都僵在了原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们不敢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正在被魔气彻底吞噬的张楚岚。
“张……楚岚……”
冯宝宝看着眼前这个散发着让她本能感到厌恶和危险气息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慌乱”的情绪。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她的本能告诉她。
不能让他就这么消失。
她伸出手，学着之前张楚岚保护她的样子，笨拙地、颤抖地抱住了这个正在“死去”的青年。
她的身体贴在了他的胸口。
那股独属于冯宝宝的、不属于这方天地、混乱而又纯粹的奇异能量，悄无声息地流入了张楚岚那片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神魂世界。
就像是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永恒黑夜里，忽然点亮了一盏微弱摇曳的……灯。
光虽然微弱，却驱散了一丝黑暗。
也让那个即将被黑暗同化、彻底迷失的意识，找到了一个可以辨认的……坐标！
就是这一点光！
让张楚岚的意识在被彻底抹去的最后一刻猛地停住了！
我是谁？
我是张楚岚……
不……
我是……
他的意识看向那点光。
那点光的源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傻乎乎的脸。
宝儿姐……
对……
我他妈的是张楚岚！是冯宝宝的……奴隶！
谁他妈都想抹掉老子？！谁他妈都想抢老子的身体？！
“给——我——滚——出——去！！！”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充满了无赖与愤怒的咆哮，在他自己的神魂世界里轰然炸响！
那些试图同化他的历代天师的执念，被这声咆哮震得齐齐一顿！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
那个原本即将被他们吞噬的弱小意识，忽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满脸痞气、叉着腰、指着他们鼻子破口大骂的……泼皮！
“一群老不死的！死了都不安生！还想夺舍？！”
“想用老子的身体去守护你们那破山头？门儿都没有！”
“我告诉你们！这身体是老子的！这神魂是老子的！老子的人生凭什么要替你们背锅？！”
“想留下来？可以啊！”
张楚岚那无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奸商般的笑容。
“交房租啊！”
“你们的力量不错，从今天起归我了！”
“你们的执念、你们的遗憾？关我屁事！等老子哪天心情好了，或许会帮你们瞅瞅。心情不好，你们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地待在角落里当孙子！”
“从今天起！这个身体，这个神魂！老子说了算！”
他没有去净化，没有去驱逐。
而是用一种最不可思议、最无赖、最“不摇碧莲”的方式，反客为主！
将这些高高在上的历代天师的执念，当成了可以被他随意压榨的……长工！
这是何等卧槽的道心？！
那些天师执念彻底懵了。
他们，在张楚岚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比他们自身还要不讲道理、还要霸道的……意志！
最终，在那股无赖意志的压迫下，所有狂暴的执念竟然真的缓缓退缩了。
退回到了他神魂世界的最深处。
化作了一片平静的、可以被他随时调动的……力量之海。
外界。
张楚岚身上那些恐怖的、如同魔纹般的黑色闪电开始飞速地向内收缩。
它们不再蔓延，而是如同万流归宗一般，最终汇聚到了他右手的手背上。
形成了一个无比繁复、无比古老、仿佛蕴含着无尽死亡与轮回奥秘的黑色太阳印记！
他身上那股让天地都为之色变的魔气也被尽数收敛。
不是消失。
而是如同最听话的猎犬，潜伏回了他身体的最深处。
张楚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纯黑的眸子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是在那瞳孔的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漆黑的光。
他的气质变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着嬉皮笑脸来伪装自己的猥琐青年。
而是一种沉淀了数百年沧桑与死亡的……枭雄！
他低头看了一眼依旧紧紧抱着自己的冯宝宝，那张冷硬的脸上，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我没事了，宝儿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说完，他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扫过那些如同见了鬼一般呆滞的众人。
扫过那些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动弹的十佬。
扫过那个已经彻底傻掉的老天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主座之上，那个从始至终都带着一抹淡淡笑意的楚休身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质问、没有咆哮。
他只是对着楚休，平静地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大脑宕机的问题。
“前辈。”
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金顶。
“考验，结束了吗？”
“如果结束了……”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又充满了侵略性的笑容。
“我的彩头，可以拿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