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连那袅袅升起的茶香都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阴冷气息生生冻结。
那只古朴的檀木盒子静静地躺在茶台上，表面贴着的符纸并非寻常的黄纸朱砂，而是一种暗沉如血的紫黑色，
上面绘制的符文扭曲狰狞，不像是道家的清正敕令，倒更像是用来镇压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囚笼。
张楚岚没有立刻伸手去碰。
他右手手背上那枚代表着天师权柄与业障集合的“黑色太阳”印记，此刻竟在没有催动的情况下，开始微微发烫。
那种感觉，就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野兽，突然嗅到了最鲜美血肉的味道。
渴望。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源自那些历代天师不甘、怨恨与遗憾集合体的疯狂渴望。
“赵董，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大。”
张楚岚收回目光，重新端起茶杯，看似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极力压制着体内那股想要冲破牢笼的魔气，
“您这是把潘多拉的魔盒直接甩我脸上了？处理掉？怎么处理？吃了它？”
赵方旭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精光，他没有在意张楚岚的调侃，反而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的胃口够好，吃了它，也不是不行。”
“……”
张楚岚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
旁边的冯宝宝原本正专注地剥着一颗橘子，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那双清澈得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盒子，鼻翼微微耸动了两下，随后一脸嫌弃地说道：
“臭的，不好吃，像……烂掉的死人肉。”
赵方旭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位传说中的冯宝宝小姐，评价如此犀利且直白。
“冯小姐的感觉很敏锐。”
赵方旭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摸着盒子边缘，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这里面封印的，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一块……‘病变组织’。”
“病变组织？”张楚岚眉头紧锁。
“没错。这个世界病了，张楚岚。”
赵方旭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阅尽千帆后的疲惫，
“异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个世界的‘免疫细胞’，但有时候，细胞也会发生癌变。
而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几十年前，某个狂妄的疯子，试图通过‘人造’的方式，强行改变人体基因，窃取天道权柄后，留下的一块……失败的‘癌细胞’。”
张楚岚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人造？改变基因？窃取天道？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让他瞬间联想到了甲申之乱中那几个最核心的关键词——八奇技，造神！
“这是……双全手？还是那个什么修身炉的产物？”张楚岚试探性地问道。
赵方旭摇了摇头：
“不完全是。它的来源很复杂，涉及到了境外势力的技术，也涉及到了当年甲申之乱的一些残余实验。
这东西具备极强的污染性，任何接触到它的异人，都会被那股混乱的意志同化，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公司为了镇压它，已经折损了三位顶尖的高手。”
说到这里，赵方旭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张楚岚：
“常规手段无法销毁它，因为它在物理层面上几乎是不可磨灭的。但是，张楚岚，你不一样。”
“你体内有‘业障’。你以身为种，容纳了龙虎山几百年的负面意志。
对于普通异人来说，这是剧毒；但对于你体内的那些‘魔鬼’来说，这东西……是大补之物。”
“以毒攻毒，以魔吞魔。”
“这就是我的条件。”
赵方旭将盒子往前推了一寸，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帮公司处理掉这个隐患，我就把甲申之乱的S级绝密档案，双手奉上。”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张楚岚盯着那个盒子，脑海中飞速运转。
这是个陷阱吗？
不，以赵方旭的身份和手段，如果想害他，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这更像是一次……试探，或者说，是一次“投名状”。
他在试探张楚岚是否真的能驾驭体内的力量，也在试探这位新天师，是否有资格成为公司在这个动荡时代的“盟友”。
“呵……”
张楚岚突然笑了。
他笑得有些邪气，有些张狂，那股属于“不摇碧莲”的无赖劲儿，此刻却混合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霸道。
“赵董，您这算盘打得，我在龙虎山上都听见了。”
张楚岚放下茶杯，缓缓伸出右手。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地下茶室的光线仿佛都暗淡了几分，黑色的炁如同浓稠的墨汁，从他指尖溢出，缠绕在那个檀木盒子上。
“不过，这笔买卖，我接了。”
“不是为了帮公司，而是因为……”张楚岚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抹红光，“我饿了。”
啪！
他猛地揭开了符纸，一把掀开了盒盖！
轰——！！！
一股极其腥臭、暴虐、混乱的暗红色气息，瞬间从盒中爆发而出，化作一张扭曲的人脸，发出凄厉的尖啸，直扑张楚岚的面门！
那种感觉，就像是直面地狱的恶鬼。
赵方旭坐在对面，纹丝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
“闭嘴！”
张楚岚冷喝一声。
下一秒，他右手手背上的黑色太阳印记骤然亮起，无数道黑色的锁链从虚空中探出，瞬间将那团暗红色的气息死死缠住！
那团气息拼命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吼声，试图侵染张楚岚的神魂。
但在龙虎山历代天师那浩瀚如海的“业障”面前，这点混乱的意志，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给我……进来！”
张楚岚五指成爪，猛地一握！
黑色的锁链瞬间收紧，将那团暗红色的气息硬生生地拖拽、压缩，最后化作一颗暗红色的珠子，被他一口吞入腹中！
咕咚。
喉结滚动。
张楚岚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层诡异的潮红，脖颈上的青筋暴起，仿佛有两条巨龙在他体内厮杀。
“唔……”
他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着茶台边缘，坚硬的黄花梨木被他硬生生抓出了五道指印。
痛！
剧痛！
那种感觉，就像是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顺着食道一路灼烧到灵魂深处。那股外来的混乱意志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试图反客为主。
“宝儿姐……”张楚岚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冯宝宝立刻会意，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张楚岚的眉心。
嗡——
一股清凉、纯粹、包容万物的炁，瞬间涌入张楚岚的识海。
那是来自“世界树”的生命气息，是楚休留给冯宝宝的“本源”。
在这股气息的安抚下，张楚岚体内暴动的业障迅速平复，那股外来的暗红色力量被强势镇压、分解，最终化作最纯粹的养料，融入了那轮黑色的太阳之中。
呼……
张楚岚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口气吐出，竟在空气中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箭，久久不散。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原本漆黑的眸子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与威严。他的气息变了，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
“味道……”
张楚岚砸了砸嘴，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意，
“有点冲，但很有嚼劲。”
他对面的赵方旭，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撼。
他没想到，那个让公司束手无策的“癌细胞”，竟然真的被这个年轻人，像吃零食一样给吞了！
这不仅仅是实力的问题，这是生命层次的压制！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让人看不懂了。”
赵方旭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眼底的震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放在了那个空荡荡的盒子里。
“交易达成。”
“张天师，档案室在负五层，这把钥匙能打开最高权限的绝密柜。”
“不过，在你看档案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
赵方旭站起身，走到张楚岚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好事。特别是……关于那个‘村子’的。”
“村子？”张楚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碧游村。”
赵方旭吐出三个字，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那个制造出刚才那块‘癌细胞’的技术源头，就在那里。而那里的村长，叫马仙洪。”
“他，也是八奇技之一，神机百炼的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