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的压迫感并没有随着楚休那句“拿这”而消散。
反而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灌进了在场每一个异人的毛孔里。
那几片翠绿欲滴的柳叶悬浮在半空,微微震颤。
叶脉中流淌着类似血管搏动般的碧色光晕。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或许只是精美的翡翠工艺品。
但在这些早已习惯在刀尖上舔血的“临时工”眼里,这东西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简直比把脑袋塞进鳄鱼嘴里还要恐怖。
这哪里是护身符。
分明是浓缩到了极致的高密度能量炸弹。
“嘿……嘿嘿……”
一阵令人牙酸的怪笑声打破了死寂。
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肖自在。
镜片后的双眼此刻竟泛着一丝诡异的红光。
他死死盯着悬在自己面前的那片柳叶,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
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珍馐。
又像是遇见了必须要顶礼膜拜的“杀戮圣经”。
“好纯粹……好慈悲……又好残忍的生机。”
肖自在伸出颤抖的手,指尖在触碰到柳叶的一瞬间。
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缩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病态的潮红。
“柳真人,这东西……真的能给我吗?
我这满身罪孽,怕是会污了这神物。”
楚休负手而立,脚尖离地三寸,眼神淡漠地扫过肖自在。
“罪孽?在我眼里,吃肉的和吃草的,没什么分别。
拿着吧,关键时刻,它能压住你体内的‘馋虫’。
也能……让你吃得更痛快。”
肖自在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狂喜。
他二话不说,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过柳叶。
竟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将其贴身收好。
随即对着楚休深深鞠了一躬。
“多谢真人赏赐。”
有了肖自在带头,其他人也不再犹豫。
管叔(黑管儿)面无表情地抓过柳叶。
他的动作很粗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里全是冷汗。
作为华中大区的“管儿”,他对危险的感知力是最敏锐的。
这片叶子里蕴含的力量,如果瞬间爆发。
足够把他引以为傲的肉身炸成粉末。
“这就是……传说中那位‘柳真人’的手笔吗?”
王震球挠了挠那头金发,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凑近柳叶闻了闻。
“哎呀呀,真是大手笔。
张楚岚,你这位靠山,比我想象的还要‘硬’啊。”
张楚岚此刻已经收起了之前那副恭敬的模样。
重新换上了那副“不摇碧莲”的嘴脸。
他一把揽住王震球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球儿,别怪哥没提醒你。
这叶子可是我家老祖宗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要是敢拿去搞什么怪实验,小心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切,小气。”
王震球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收起了柳叶。
他的直觉告诉他,张楚岚没开玩笑。
那个悬在空中的男人,虽然没有任何动作。
但仅仅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
就让他体内的“爱之马杀鸡”劲力完全凝固,连调动一丝一毫都做不到。
这才是真正的“神”。
“行了。”
楚休似乎对这群“怪胎”的心理活动并不感兴趣。
他缓缓降落在地。
那一瞬间,原本还在疯狂生长的植被仿佛得到了君王的敕令。
瞬间停止了躁动,温顺地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转头看向张楚岚,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次去碧游村,你是领队。
怎么打,怎么谈,那是你的事。
我只有一个要求。”
张楚岚立刻肃然:“您说。”
“把那个马仙洪的‘炉子’,完整地给我留着。”
楚休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至于马仙洪这个人……如果不识抬举,废了便是。”
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森然寒意。
废了便是。
那可是一个掌握了“八奇技”之一神机百炼的天才炼器师!
在这个男人口中,竟然如同路边的杂草一般,随手可拔。
“真人……”
一直沉默的老孟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怯懦,还带着一丝颤抖。
“那个……马仙洪毕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
“能不能留他一命?”
楚休打断了老孟的话。
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看似窝囊实则拥有恐怖“生物控制”能力的男人。
“老孟,你的心太软。
不过……你的能力倒是有点意思。
竟然能通过细菌沟通微观世界。
这和我的路子,倒是有些异曲同工。”
老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一道温润的绿光钻进了自己的眉心。
轰!
老孟的脑海中瞬间炸开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原始森林。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微生物在土壤中、在树皮下构建出了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帝国”。
而这个帝国的君主,正是眼前这棵通天彻地的巨树。
仅仅是一瞬间的感悟,老孟就感觉自己停滞多年的瓶颈松动了。
他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着跪了下来:“这……这……”
“一点小见面礼。”
楚休挥了挥手,不再理会众人的震惊。
转身看向了西南方向的夜空,那里是贵州的群山深处。
“你们先走吧。”
楚休淡淡道。
“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
等到了碧游村,我自会现身。”
张楚岚一愣:“私事?
柳爷,这荒山野岭的,您有什么私事?”
楚休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根’,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渐渐淡化。
最终化作无数绿色的光点,融入了周围的草木之中。
“这就……走了?”
王震球眨了眨眼,伸手去抓那些光点,却抓了个空。
徐四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狠狠踩灭,声音有些沙哑。
“行了,别看了。
那位爷的境界,不是咱们能揣测的。
既然‘尚方宝剑’都在手里了,哥几个,准备出发吧?”
张楚岚摸了摸口袋里那片温热的柳叶,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他看了一眼身旁正在发呆的冯宝宝,低声问道。
“宝儿姐,刚才柳爷走的时候,你感觉到了吗?”
冯宝宝歪了歪头,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感觉到了。
大树……好像很生气。”
“生气?”
张楚岚皱眉,“为什么?”
“不知道。”
冯宝宝摇了摇头,伸手指向西南方。
“那边,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大树是去……清理垃圾的。”
张楚岚心头一跳。
难闻的味道?
连宝儿姐都觉得难闻,那得是什么东西?
而此时此刻,早已借助木遁术出现在数百公里之外的楚休。
正站在一座无名荒山的山顶。
他的脚下,是一条早已干涸枯竭的河流。
而在那河床的淤泥深处,一截漆黑如墨、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枯木。
正随着地脉的微弱搏动,像心脏一样缓缓跳动。
楚休的双眼化作了纯粹的金竖瞳,死死盯着那截枯木。
“果然。”
他冷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回荡。
“伊甸园的‘探针’早就插进来了。
马仙洪那个蠢货,以为自己在造神。
殊不知……他是在给别人当‘花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