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炉灶带来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但煤油灯摇曳的光线依旧是小屋里一个明显的缺憾。林枫看着那盏陪伴了他数月的油灯,心中那个关于稳定照明的念头愈发强烈。手摇发电机证明了人力发电的可行性,但持续的摇动显然不切实际。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两节宝贵的干电池和效率低下的充电装置上。
然而,直接改进充电装置面临着材料和技术上的双重瓶颈。变压器、整流器……这些在后世司空见惯的元件,在这个年代都是稀罕物,性能也极不可靠。他需要一个更简单、更机械化的能量转换方式,能够将间歇性的人力,储存起来,平稳释放。
一天,他看到王铁柱在农机站修理一台老旧的自行车,那旋转的车轮给了他灵感。自行车!脚踏板驱动链条,链条带动飞轮旋转——这是一个现成的、高效的增速机构!如果能在自行车后轮上安装一个小型发电机,利用骑行来发电,岂不是比手摇更省力,也更容易实现持续供电?
这个想法让他兴奋不已。他立刻找来纸笔,勾勒草图。核心是将一个小型发电机(可以尝试用永磁体和线圈自制一个微型版本)通过一个摩擦轮或者简单的传动装置,与自行车后轮接触。当人骑行时,车轮转动带动发电机旋转发电,产生的电能可以给蓄电池充电,或者直接驱动一盏低功率的灯泡。
“自行车……发电?”当林枫把这个新想法告诉苏念卿时,她再次露出了那种混合着惊奇和茫然的表情。自行车她见过,发电的概念她也通过手摇发电机理解了,但把这两者结合起来,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边界。
“对,”林枫指着草图解释,“就像我们摇动发电机手柄一样,只不过用脚踩踏板来代替手摇,力气更省,而且可以持续更久。产生的电可以存起来,晚上用。”
“存起来?”苏念卿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点。
“嗯,我们需要一个‘电匣子’,把发出来的电装进去,等需要用的时候再拿出来。”林枫尽量通俗地解释蓄电池的概念,“就像水缸存水一样。”
这个比喻苏念卿听懂了。她看着图纸上那个连接在自行车旁边的、小小的发电装置,以及那个抽象的“电匣子”,虽然依旧觉得神奇,但基于之前手摇发电机成功的经验,她对林枫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
“那……要做这个‘电匣子’,难吗?”她关心的是实际问题。
“有点难,”林枫没有隐瞒,“我们需要找到合适的材料,可能要用到铅皮和一种叫‘硫酸’的水,很危险,而且制作过程比较复杂。”他暂时不打算挑战制作铅酸蓄电池,那超出了当前的安全和技术条件。他的目标,是先实现“骑行发电,直接照明”的演示。哪怕只能点亮一盏小灯,也足以证明这个系统的可行性。
他将重点先放在了微型发电机的制作和与自行车的连接上。王铁柱听说他又要“折腾”新东西,还是跟自行车有关,立刻来了精神,贡献出了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旧自行车,拍着胸脯保证:“林工,你随便改!需要啥零件跟我说!”
微型发电机的制作比手摇发电机更精细。磁铁需要更小更强,线圈需要绕得更密更匀。林枫几乎动用了所有能找到的废旧材料,苏念卿则再次展现了她在精细手工上的天赋,帮忙绕制那些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漆包线,手指常常被勒出红痕也毫不在意。
传动机构也是个难题。如何让发电机稳定地接触车轮,又不会阻力太大影响骑行?林枫设计了几个方案,最终选择了一个利用弹簧压力的摩擦轮结构,简单而有效。王铁柱看着图纸,啧啧称奇,亲自操刀,用废旧钢材打磨出了所需的零件。
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多天。小院里常常响起锉刀打磨金属的“沙沙”声和两人的低声讨论。苏念卿不仅负责后勤,递工具、送热水,也渐渐能看懂一些简单的图纸,甚至能提出一两个基于生活常识的建议。林枫发现,她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往往能注意到一些他忽略的细节。
比如,在固定发电机位置时,苏念卿小声提醒:“林同志,这里是不是留点空?万一车轮有点歪,或者路上颠一下,会不会卡住?”
林枫一愣,仔细一想,确实需要考虑容错空间。他立刻修改了固定支架的设计,增加了些许灵活性。这个小小的插曲,让他对苏念卿的细心和潜力有了新的认识。
终于,在一个天色灰蒙的下午,一切准备就绪。那台破旧的自行车被架了起来,后轮离地。自制的微型发电机通过那个简陋的摩擦轮机构,稳稳地压在后轮胎壁上。发电机的输出线,连接着那盏土制电灯。
林枫深吸一口气,在王铁柱和苏念卿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坐上了自行车座,双脚踩上了踏板。
他开始缓缓蹬动。车轮旋转,摩擦轮带动着发电机内部的线圈高速切割磁力线。
一下,两下……玻璃灯罩内,毫无动静。
林枫加快了蹬踏的速度。车轮飞转,发出呼呼的风声。
突然,那根熟悉的碳化竹丝,再次泛起了迷人的橘红色光芒!并且随着林枫蹬踏速度的稳定,那光芒也变得越来越稳定、明亮!
“亮了!又亮了!”王铁柱兴奋地喊道。
苏念卿没有喊,她只是紧紧捂着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团在旋转的车轮旁稳定发光的小灯泡,看着林枫在自行车上奋力蹬踏的背影。夕阳的余晖穿过云层,落在他汗湿的额角和专注的侧脸上,与那橘色的电光交相辉映。
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正通过那飞转的车轮和缠绕的导线,被转化成眼前这团实实在在、稳定而温暖的光明。这光明,不仅照亮了昏暗的小院,似乎也照亮了某种通往未来的、充满希望的道路。
林枫停了下来,光芒熄灭。他微微喘着气,看着那成功点亮的电灯,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无比满足的笑容。这一步,他成功地地将间歇人力通过机械传动,转化成了相对稳定的电力输出。
虽然这距离一个实用的家庭照明系统还有很远——他还没有解决电能的储存问题,发电功率也仅够一盏小灯——但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它证明了,即使在没有稳定电网的年代,通过智慧和巧思,也能找到获取清洁、稳定照明的方式。
苏念卿走上前,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毛巾,轻声说:“擦擦汗吧。”她的目光落在他被汗水浸湿的鬓角,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林枫接过毛巾,道了声谢。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共同完成一项伟大事业的成就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在暮色中静静流淌。飞轮上的微光虽然短暂,却在他们心中,点燃了更为持久的希望与信念。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攻克那个能储存光明的“电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