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生产全面铺开,田野里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播种机在拖拉机的牵引下,在平整好的土地上划开笔直的沟壑,均匀地撒下希望的种子。但在这看似顺利的表象下,一些细微的问题也开始浮现。
这天,林枫在红星合作社的田间地头查看播种情况。社长孙大年陪在一旁,指着刚播下种的一块地说:“林工,你瞧这片地,土质偏黏,墒情也好,可播种机走过去,总觉得下种不够均匀,有些地方密,有些地方稀。”
林枫蹲下身,仔细查看刚播下的种子分布,又用手捻了捻土壤。“黏土地阻力大,播种机的排种器在黏土里转动时,容易受到不均匀的阻力,导致排种不匀。”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得想办法减少这种影响。”
正说着,一个年轻社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社长,林工,三队那边一台播种机的开沟器好像卡住了,不动了!”
林枫和孙大年赶紧跟着过去。只见一台播种机停在田里,开沟器深深扎在黏湿的土壤里,几个社员正用力试图把它拔出来。
“别硬拉!”林枫连忙制止,“先把机器动力断开。”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是开沟器的调节螺栓因为震动松动了,导致入土角度改变,加上黏土吸附力强,就被死死卡住。他用随身带的扳手重新紧固了螺栓,又和社员们一起小心地晃动、撬动,才将开沟器取了出来。
“看来,不光要教大家怎么用,还得教大家怎么在不同条件下调整和维护。”林枫对孙大年说。黏土地、沙土地、坡地……不同的条件对农具的要求也不同。
晚上,夜校复课。林枫没有按原计划讲新的内容,而是针对春耕中暴露出的这些问题,开了一场临时的“问题诊断与解决”讨论会。他将白天遇到的播种不均匀、开沟器卡滞等问题抛出来,引导学员们一起分析原因,探讨解决办法。
学员们讨论得非常热烈。有经验的老农分享着他们“土办法”,比如在黏土地播种前,先撒一层细沙改善流动性;年轻的学员则从机械原理角度思考,讨论如何改进排种器的结构或增加清泥装置。
苏念卿在一旁认真记录着大家的发言,特别是那些生动具体的“土办法”和实际操作中遇到的细节问题。她发现,很多问题的解决,并不需要高深的理论,往往就在于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经验和巧思。
讨论持续到很晚。课后,学员们意犹未尽地散去,三三两两还在继续争论着哪个法子更管用。
林枫和苏念卿照例最后离开。回到家中,虽已夜深,但林枫毫无睡意。他坐在书桌前,就着那盏稳定的电灯,铺开草纸,将白天观察到的问题和晚上讨论的解决方案一一梳理,并开始勾勒改进播种机排种器和开沟器的草图。
苏念卿洗漱完毕,见他还在忙碌,便泡了一杯浓茶,轻轻放在他手边。“还在想播种机的事?”
“嗯,”林枫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黏土地是个普遍问题,光靠临时调整不够,最好能从设计上做些改进,让它更能适应不同的土质。”
他画了一个带有弹性压力和自清洁刮板的排种器构思图,又画了一个可快速调节入土角度和深度的开沟器示意图。线条虽然简单,却凝聚着他对实际需求的洞察和解决问题的思路。
苏念卿没有打扰他,拿起一件未完成的毛衣,坐在他对面,就着同一盏灯光,安静地织起来。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仿佛相依相伴的剪影。
屋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毛线针轻微的碰撞声。偶尔,林枫会抬起头,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偶尔,他会因为想通了一个节点,眼中闪过亮光,快速在纸上添上几笔。
苏念卿偶尔抬眼看他,看到他专注时微抿的嘴唇和时而蹙起、时而舒展的眉头,心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她喜欢看他这样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那是一种散发着智慧和力量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林枫终于放下笔,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神情。“有点头绪了。”他将画好的几张草图递给苏念卿看。
苏念卿接过草图,虽然看不太懂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符号,但她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心血和希望。“真好。”她轻声说,将一杯已经温了的茶往他手边推了推,“快喝点水,早点歇着吧。”
窗外的春夜,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田垄上的难题,化为了灯下的草图;而灯下的相伴,则让这解决问题的过程,充满了温情与力量。技术的探索永无止境,而有人与你灯下并肩,便是这长路上最珍贵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