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愈发浓郁,柳絮开始如雪花般飘飞,田畴里的新绿连成了无垠的毯子。播种的黄金时节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充满希望的气息。夜校的课程也暂时为春耕让路,林枫和苏念卿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实际的农业生产指导中。
水车模型的成功,给了林枫极大的信心。他将模型的原理图和木质齿轮的加工要点,详细地补充进了手册的“水力利用初探”章节,并特意用红笔标注:“此模型已验证可行,可供参考制作。”他相信,这个小小的火花,或许能在某处适合的溪流边,点燃实实在在的变革。
这天,县里组织各公社技术骨干进行春播技术交流,地点就在夜校的新院子。宽敞的院子成了临时的展示场,各式经过改良的播种机、中耕器陈列着,王铁柱等人正唾沫横飞地介绍着各自的改进心得。
林枫自然也参加了。他没有带复杂的设备,只带来了那个成功运转的水车模型,以及几份新油印的手册增补页。
当他在众人面前,将水车模型放入准备好的水槽,看着水流推动轮盘,通过木质齿轮组稳稳带动小石磨转动时,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惊叹和议论声。
“嘿!这木头疙瘩真能带动磨盘!”
“原理跟河边那老水车差不多,但看着更轻巧些!”
“林工,这玩意儿能用在实际地方吗?”
面对众人的疑问,林枫耐心解释着模型的原理、优缺点以及可能的适用场景。“……它效率不高,适合有小溪流、动力要求不大的地方,比如带动小石磨磨豆子,或者带动简易水泵浇灌菜园。关键是用料简单,咱们自己就能做……”
他的讲解务实而清晰,不夸大,不空谈,重点在于“可实现”。许多来自山区或丘陵公社的技术员听得格外认真,他们那里往往缺乏电力,但溪流众多,这种因地制宜的技术正对他们的胃口。
交流结束后,好几位技术员围住林枫,索要详细的图纸和制作说明,甚至有人想借走模型回去研究。林枫慷慨地将准备好的资料分发出去,并答应可以将模型借给最先提出需求的、来自青石峪公社的一位老技术员。
“小心点,别碰坏了齿轮。”苏念卿帮着林枫将模型仔细包好,递给那位眼神热切的老技术员时,轻声叮嘱了一句,仿佛在送别一个孩子。
“放心!苏同志!俺一定当宝贝似的护着!”老技术员连连保证,抱着模型,如获至宝地走了。
看着模型被人郑重地抱走,林枫心中有些许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他播撒下的又一颗种子,即将在另一片土地上开始它的旅程。
忙碌的交流活动结束,院子里重归宁静。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苏念卿帮着收拾散落的工具和资料。
“你说,青石峪那边,能做成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
“只要他们有合适的水源,有愿意动手的人,就一定能成。”林枫语气笃定,“就算一开始只能做很小的事情,也是个开始。就像咱们的省柴灶,不也是从一两个试点开始的吗?”
苏念卿点点头,想起红星合作社如今遍地开花的省柴灶,心中释然。她将最后一摞资料整理好,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资料,却没有立刻收起,而是看着苏念卿在夕阳余晖中泛着柔光的侧脸,忽然说道:“等忙过春耕,我们去青石峪看看怎么样?看看模型在他们那儿‘活’得怎么样,也看看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让苏念卿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漾开笑意:“好啊。”能和他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他们播撒的种子如何生长,这本身就像是一场令人期待的旅行。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田野里新翻泥土的芬芳和隐约的播种号子声。播种的季节,不仅是将种子埋入土地,也是将希望与技术播撒到更广阔的天地。水车模型的远行,是一个小小的终点,更是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新起点。林枫和苏念卿站在暮色笼罩的院子里,心中充盈着对未来的展望,以及彼此陪伴、继续前行的温暖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