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金桂开得泼泼洒洒,风一吹,甜香就裹着暮色往屋里钻。孙婶正坐在灯下拉鞋底,门栓“咔嗒”一声轻响,她手底的针脚顿了顿,没抬头,只听见熟悉的粗布衣裳摩擦声。
“阿梅,”李长工的声音带着点喘,还沾着外头的凉意,“这桂花开得邪性,闻着心里发慌。”
孙婶终于抬眼,油灯把她的脸映得暖融融的,眼角的细纹逐渐舒展开来:“慌什么”
他没接话,只上前一步,粗粝的手掌先覆上她攥着针线的手——那双手刚从田埂上回来,还带着泥土和桂树的气息。没等孙婶再说什么,他俯身,唇就压了上去。孙婶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松了手,针线落在灯旁的布垫上,双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
吻得急,带着点克制不住的莽撞,直到孙婶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声音发哑:“别急,窗没关严。”
李长工喘着气退开半步,额头抵着她的,:“怕啥?左右这时候,都在家围着灶台转呢。”他伸手捻了捻她鬓边沾着的一根桂花瓣,“阿梅你身上的味儿好勾人。”
孙婶拍了下他的手背,脸上却泛了红,往窗外瞥了眼,风卷着桂花花瓣飘过窗边。
帐子被风掀起一角,又轻轻落下,将满室桂香滤了一些。孙婶的后背抵着微凉的床板,李长工的手臂圈着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薄布渗进来,让她忍不住往他怀里缩了缩。
“慢、慢些……”她的声音细如蚊鸣,指尖无意识地攥着他肩头的布衫,指腹蹭过粗布下结实的肌肉,脸更热了,埋在他颈窝不肯抬。
李长工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点笑意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阿梅这会子倒害臊了?方才在桌边,是谁先勾的我?”
这话让孙婶的耳尖瞬间红透,她轻轻掐了下他的腰侧,却没什么力道:“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先闯进来的。”话虽这么说,手臂却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背,将自己完全贴了过去。
他低笑出声,胸膛的震动传到她心上,让她心跳得更快。指尖慢慢抚过她的鬓角,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婶的眼睛,比院里的桂花还亮。”
孙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抬手想遮,却被他握住手腕按在枕侧。他的吻慢慢往下,从额头到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比方才在桌边更轻柔,带着耐心的厮磨。她的呼吸渐渐乱了,身子也软得像浸了蜜的棉花,只听见自己含糊的呢喃:“别……别让外头听见……”
“听见也不怕。”他咬着她的唇瓣,声音喑哑,“往后每回桂花开,我都来陪阿梅。”帐外的风又起,卷起几片桂花瓣贴在窗纸上。
天刚蒙蒙亮,院角的桂花还凝着露,福英就端着个油纸包掀了门帘,脆生生的声音撞在晨光里:“孙婶,张屠户家新出的肉夹馍,热乎着呢,你快尝尝!”
孙婶正坐在床沿穿鞋,听见这话却猛地顿住动作,喉间一阵翻涌,她慌忙捂住嘴,脸色瞬间白了几分。那股子油腻腻的肉香顺着风飘过来,竟让她胃里像揣了块石头,沉得发慌。
“孙婶?你咋了?”福英见她不对劲,赶紧把油纸包放在桌上,凑过去扶她,“是不是昨晚着了凉?脸咋这么白?”
孙婶摆了摆手,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那阵恶心,指尖却忍不住发颤。她抬眼看向福英,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飘:“没、没事……许是起得急了。”可话刚说完,一个念头突然像惊雷似的砸进脑子里——这个月的月事,好像到现在都没来。
她男人死了五年,院里除了她和福英、儿子孙有财,就只有……李长工。那夜桂香里的缠绵还在心头绕,可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恐慌。她攥着衣角的手越收越紧,指节都泛了青,脑子里全是村里人唾沫横飞的样子,那些“不守妇道”“败坏门风”的骂声像针一样扎过来,最后竟浮现出村头那口深不见底的池塘——要是被他们知道了,她怕是真要被拖去沉塘!
“孙婶,你到底咋了?”福英见她眼神发直,急得又问了一遍。
孙婶猛地回神,慌忙避开福英的目光,声音都带着点抖:“真没事,你先吃吧,我……我去趟茅房。”说着就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外走。
李长工正在地头翻晒新收的玉米,金黄的颗粒沾着晨露,让他的脸上有些许笑意。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就见孙婶攥着围裙快步走来,脸色比前几日更差,脸上还带着一丝慌。
“李哥,你得帮我。”孙婶走到他跟前,左右看了看没人,声音压得极低,指尖都在抖,“你去镇上……帮我买些堕胎药来。”
李长工手里的木耙“哐当”一声落在玉米堆里,他猛地抓住孙婶的手腕,眉头拧得紧紧的:“堕胎药?你疯了?那东西伤身子,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不出人命,我就要被人沉塘了!”孙婶挣了挣,眼眶瞬间红了,“我男人死了五年,这肚子要是大起来,村里人能饶得了我?到时候不光是我,连你都要被戳脊梁骨!”
“那就跟我走!”李长工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语气里带着急切,“咱去城里,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做工养你,养孩子,总比在这儿担惊受怕强!”
孙婶却猛地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摇着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走不了的,李哥。这院里的房子是我男人留下的,还有有财——我儿子还在学堂读书,我走了,他怎么办?谁给他交学费,谁给他缝衣裳?”
她抬手抹了把泪,声音发哑:“我不能为了自己,把有财扔在这儿。你就……就帮我跑一趟镇上吧,算我求你了。”
李长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孙婶已经转身往回走,背影在金黄的玉米地旁,显得格外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