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认主鱼’,”白娘子解释道,指尖在水面上一点,荷叶上的露珠滚进水里,惊起圈涟漪,层层叠叠往外扩。
“西湖的灵物都认水脉师的气息,婉儿现在和定海神针一体,灵气比山泉水还纯,带着股子清甜,它们自然愿意亲近。”
她突然抬手往雷峰塔的方向指,塔尖的铜铃突然发出阵急促的响声,像在敲警钟。
“定魂咒快到时辰了,婉儿的灵体得回神针了,这咒语就像借东西,总得有还的时候,强留不得。”
白芷脸上的光顿时暗了暗,像被乌云遮了的月亮。
手里的糖人化得更快了,糖水顺着指尖往下滴,在桥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月亮的影子,像块碎镜子。
“不能再待一会儿吗?”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光脚在青石板上蹭来蹭去,蓝莲花的影子在地上晃得像要哭。
“我还没看够荷花睡觉,它们合拢花瓣的样子肯定像小拳头。
也没听画舫上的姐姐唱完那首歌,那句‘百年修得同船渡’后面是什么来着?”
苏锦晨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疼得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突然握住她的光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蓝光传过去。
像在焐一块冰:“我们可以常来,等令狐姐姐再跟你表姐借灵力,咱们把西湖的角落都逛遍。
去看三潭印月的石塔,去吃‘楼外楼’的醋鱼,还要听遍所有的曲子,好不好?”
秀娘赶紧从包里掏出个小瓷瓶,瓷瓶是细白瓷的,上面画着游鱼戏荷,她往里面装了些西湖的水。
又摘了片最大的荷叶盖在瓶口,荷叶边缘还卷着点,像小姑娘的裙边。
“娘给你带了瓶湖水,还有片荷花叶,想西湖的时候就看看,闻闻味儿就像来了一样,荷叶上的清香能提神,比雪莲的味道软和。”
她往瓶里塞了颗桂花糕,糕点的甜香混着荷叶的清冽,在月光里漫开来,像朵会跑的花。
白娘子从发髻上取下珍珠簪,簪子上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晕彩,她往定海神针的方向抛去。
珍珠在空中化作道白光,像条小蛇钻进了夜色里,快得只留下道残影。
“我把簪子的灵力借给神针,能让婉儿多留半个时辰,这珍珠养了百年,吸足了月光,能顶一阵子。
快走吧,去看看断桥的石狮子,它们的耳朵后面还藏着我当年刻的小莲花呢,是我被压在塔下时,偷偷用灵力画的,也算个念想。”
一群人顺着桥面往前走,石狮子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光,像两颗黑曜石,鬃毛上的纹路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像真的兽毛。
白芷踮着脚摸它们的耳朵,指尖的光扫过石面,果然摸到道浅浅的刻痕,像朵没开的花,花瓣的纹路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找到了!”她欢呼着,声音里带着点雀跃,蓝光在石狮子头顶转了个圈,竟在鬃毛上凝出朵蓝莲花,晶莹剔透的,像用冰雕的,花瓣上还沾着月光,闪闪烁烁。
画舫上的琵琶声又响起来,弹琵琶的姑娘指尖在弦上跳跃,像在跳舞,唱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调子软得像棉花,裹着月光落在人心里。
夏紫嫣跟着哼,莲丝在手里织出个小舫子,银线的船帆上还飘着根小旗,写着个歪歪扭扭的“白”字,笔画都连在一起,像个小太阳。
令狐岚岚突然拽着苏锦晨往湖边跑,银镯在他手腕上绕了两圈,凉丝丝的。
像条小蛇:“快!趁月亮还没移位置,咱们去采朵最大的荷花给婉儿,让她插在神针上,就当留个念想,神针有了荷花衬,肯定比光秃秃的好看。”
苏锦晨刚摘了朵粉荷花,花瓣层层叠叠,像小姑娘的裙摆,就见白芷的光体突然变得透明起来,像被风吹薄的纱,连辫子上的荷花都跟着淡了。
“我该回去了。”她把荷花抱在怀里,蓝光在苏锦晨手背上轻轻印了个吻,像滴冰凉的泪,带着点湖水的清冽。
“锦晨哥,别忘了你说的,要常来给我讲西湖的故事,下次来,给我带颗莲子,我想种在神针旁边,看看能不能长出荷花来。”
定海神针的方向突然亮起道强光,像道闪电划破夜空,白芷的身影渐渐融进光里,像块糖融化在水里,只留下那朵粉荷花落在桥面上。
花瓣上还沾着点蓝光,像颗没干的泪痕,久久没散去。
苏锦晨捡起荷花,突然发现花心里藏着颗小小的莲子。
上面用蓝光刻着个“锦”字,歪歪扭扭的,笔画都出了格,像小姑娘初学写字的模样,却透着股子认真劲儿,看得他鼻子一酸。
秀娘把装湖水的瓷瓶放在石狮子脚下,瓶身上的荷叶在风里轻轻晃。
像在挥手告别:“咱们明年荷花再开的时候来,好不好?那时候的莲子正好饱满,给婉儿种在神针边,说不定真能发芽。”
林老头磕了磕烟杆,烟圈在月光里飘向雷峰塔的方向。
像个会飞的圆环:“好,到时候我带包新烤的雪莲饼,跟西湖的桂花糕换着吃,我还听说杭州的酱鸭不错,得买只来下酒,就着老龙井,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令狐岚岚望着定海神针的方向,银镯突然发出阵轻响。
像在打暗号:“放心吧,我表姐说了,等她修满功德,就能彻底解开定魂咒。
到时候让婉儿天天在西湖边跑,谁也管不着,她还说要教婉儿织莲丝帕,比我的还好看。”
她拍了拍苏锦晨的肩膀,指尖点了点他手里的莲子,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像荷花心:“这丫头,心思细得很,连念想都留得这么甜。”
苏锦晨把莲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贴着青铜鼎的位置,鼎身的温度正好能暖着它,像揣了颗小太阳。
画舫的琵琶声还在继续,弹到了“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调子柔得能化在水里。
月亮已经移到了雷峰塔的顶上,像给塔尖戴了顶银帽子,塔影落在水里,被风吹得轻轻晃。
他望着湖面,突然觉得这趟西湖之行像场梦,却又真实得很——荷花的香、糖人的甜、还有蓝光在手心留下的温度,都在告诉他。
有些约定,就算隔着山水和形体,也一样让心暖,像揣着块永远不会凉的青铜鼎,温着记忆,也温着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