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紫薇也轻轻蹙起秀眉,说道:“书中只提及产于西南深山溶洞,语焉不详,想来是颇为罕见难寻之物。
我爹这些年走南闯北,结交三教九流,见识广博,或许他听说过一些相关的线索。或者……”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门外,“我们可以问问玄鳞,他们龙族天生对天地间的各种灵材异宝、奇石矿脉有着超乎寻常的感知力。
或许他能知道这‘震音石’的下落,哪怕只是大概的方向也好。”
正说着,玄鳞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扯来的草茎,双手插在他那件标志性的、绣着暗纹的裤兜里。
晃晃悠悠、步履散漫地踱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摊在桌上的旧书和那枚熟悉的金蟾。
顿时来了精神,凑过头来:“哟,看这架势,是有眉目了?
找到打开这癞蛤蟆的法子了?”
他毫不客气地拿起那本金蟾,在手里上下抛接着,又伸头看了看书页上那复杂的图样和文字。
“七星连珠?震音石?嘿,这玩意儿开启方式还挺讲究,跟戏文里似的。”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做思考状,“震音石嘛……这名儿听着有点耳熟。
让我想想……嗯,好像以前我闲着没事,在滇南那边一片地下溶洞里瞎晃悠探险的时候,是见过一种挺奇怪的石头。
灰扑扑的不起眼,但用手指弹上去,或者互相敲击,能发出一种持续很久的。
嗡嗡的、挺特别的回声,跟普通石头声音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玩意儿。”
“滇南……”苏锦晨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滇南地处西南边陲,山高林密,路途遥远且崎岖,若真要前往寻找,绝非易事,需要周全的准备。
夏紫薇思路清晰地分析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要确认这金蟾是否真的必须依赖‘震音石’才能完全打开。
以及那‘七星连珠’的具体敲击顺序和力度究竟是如何的。
或许,在找到‘震音石’之前,我们可以先用一些别的方法尝试模拟一下那种特定的震动频率?”
她说着,将目光投向苏锦晨,带着征询的意味,“锦晨,你的银针,材质特殊,兼具韧性与一定的弹性。
你对力道的控制精细入微,能否尝试用银针,模拟出类似‘震音石’可能产生的某种特定频率的震动?”
苏锦晨从随身携带的针囊里取出一枚最长最细、闪着寒光的银针。
用指腹感受着它冰凉的触感和良好的弹性,沉吟道:“银针的质地、密度与记载中的‘震音石’必然不同。
能够产生和传递的震动频率恐怕难以做到精确模拟,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不过……这个思路或许可行。除了银针,或许还可以考虑借助一些外物。
比如调节水滴下落的速度和位置,利用水流的持续冲击来产生稳定频率?或者……”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音律!不同的音阶,其本质就是不同频率的声波振动。
或许我们可以尝试用能发出固定音高的乐器,比如古琴、编磬,甚至音叉,来靠近那个所需的‘特定频率’?”
“音律?”夏紫薇眼睛一亮,仿佛被点醒了一般,“这倒是个绝妙的思路!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本质上就是精确的频率划分。
如果这金蟾的机关真的对频率如此敏感,那么用乐器来尝试,或许真的能殊途同归!”
她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我小时候跟着母亲学过几年古琴,虽然不算精通,但调音辨律还是可以的。
工地上没有古琴,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音叉,或者哪怕是一套音准好的杯盏,用水量调节音高也可以试试……”
玄鳞在一旁听着他们文绉绉的讨论,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插嘴道。
“哎呀,我说你们这两个读书人,就是想得太多太复杂!何必费那些劲儿找什么石头、调什么音律?多麻烦!
让我直接用龙吟试试不就完了?我们龙族的吼声,那可是蕴含天地之威,能引动风云,震动山岳湖海!
说不定我这一嗓子下去,什么机关锁扣,直接就给你震开了!简单!粗暴!有效!”
他说着,似乎就要拉开架势,深吸一口气,准备运气开嗓。
“别!千万别!”苏锦晨和夏紫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异口同声地急忙阻止。
夏紫薇更是下意识地伸手虚拦了一下,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担忧,“玄鳞!收声!快收声!你这龙吟的威力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开山裂石都不在话下。
这金蟾内部机括精巧脆弱,年代又如此久远,万一承受不住你那强大的声波冲击,直接被震得内部零件碎裂。
或者更糟,引动了什么我们未知的、危险的布置,到时候可就真是追悔莫及了!
我们是想解开谜题,不是想毁了它,更不是想引发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玄鳞看着他们俩如临大敌的样子,悻悻地收了声,把提到胸口的那口气又咽了回去。
耸了耸肩,嘟囔道:“好吧好吧,听你们的,你们是文化人,讲究多。我们这些粗人,就只好在旁边看着喽。”
语气里带着点被排斥在外的小小委屈。
就在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了夏紫嫣那辨识度极高的、如同银铃般清脆又带着点泼辣的喊声。
穿透了潮湿沉闷的空气:“姐!锦晨!你们猫在药房里琢磨什么呢?快出来看看呀!
爹派人从黔东南快马加鞭送来了好多新采的药材样品,还有好几大包他们当地特产的、带着竹叶清香的糯米和用山泉水腌制的酸鱼。
说是给咱们工地改善伙食、添点新鲜口味!可香了,再不来,三姨可就要全收进灶房啦!”
苏锦晨和夏紫薇听到喊声,不由得相视一笑,暂时将金蟾那复杂诱人的谜题搁置一旁。
苏锦晨小心地将那枚承载着秘密的青铜金蟾,连同那几本来之不易、可能藏着更多线索的珍贵旧书册。
一起收拢起来,稳稳地放入一个特意找来的、内衬软布、大小合适的结实檀木小匣中,轻轻合上盖子。
谜题的线索虽然已经浮现,但最终的答案依然隐藏在迷雾之后,需要更多的耐心、更细致的探索,或许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这枚来自地底深处的神秘金蟾,此刻更像是一个沉默而充满智慧的向导,正用它独特的方式。
一步步地引导着他们,抽丝剥茧,走向一段被厚重尘埃所覆盖的往事。
或许,也同时指向一个与这草海、与这传承馆息息相关的、意想不到的未来。
而这一切的探寻,都离不开对历史的尊重、对未知的谨慎,以及对脚下这片土地所蕴含的深厚底蕴的虔诚理解。
窗外,酝酿了整整一个上午的雨,终于落下了第一滴豆大的雨点。
沉重地敲打在临时支起的油布棚顶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便连绵而起,像是为这场跨越了数百年的、无声的对话,敲响了节奏渐密、充满期待的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