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忙脚乱地从一堆纸张里扒拉出相对完整的一份，抓起那支差点被他拍飞的笔，因为手抖得厉害，笔尖在纸上划拉了好几下都没写出来。
他狠狠喘了两口粗气，努力想稳住颤抖的手，最终还是在乙方签名处，留下了一串歪歪扭扭、像是被虫子爬了一遍的王斌二字。
那字迹，充分诠释了什么叫魂飞魄散。
签完字，他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连抬头看一眼蒋悦的勇气都没有了。
行政部的员工们强忍着笑意，互相交换着老板牛逼、果然还得是老板的眼神，心满意足地彻底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们不知道王斌怎么惹怒了老板，只知道能让老板不开心的，都不是好人！
就在此时，蒋悦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采购部陈美玲。
“老板，拖把买到了，送去哪里呢。”
蒋悦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地上瘫坐如泥的王斌，语气平静无波，对着手机听筒说道：“行政部。现在就送过来。”
“好的。”
电话挂断后，没过多久，行政部的玻璃门就被推开了。
陈美玲身后跟着几个员工，每个人手里都提着、抱着好几把崭新的拖把。
陈美玲担心蒋悦说的一把拖把，对于公司来说不够用，所以特意多买了几种拖把以供老板选择。
她们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行政部的员工们虽然手上的工作没停，但眼神早已齐刷刷地飞向了门口那几个人。
几个年轻的职员互相递着疑惑的眼神，用眉毛无声地交流着：
“什么情况？公司要改行做保洁了，现在是测试拖把吗？洗地机也够用了吧？”
“没听说要大扫除啊……”
小张更是歪了歪头，用口型对旁边的同事说：“买…这…么…多？”
眼神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他直觉这和王斌脱不了干系，但一时也猜不透老板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采购部的几位员工，除了陈美玲还算镇定，其他几位小伙子的表情就有点精彩了。
他们抱着这堆拖把穿越大半个办公区，本来就吸引了不少侧目，此刻在行政部全体同仁好奇的注视下，更是一头雾水。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同伴：“老大这么急吼吼地让我们买齐这些，是行政部要改成保洁部了？也没接到通知啊……”
就在大家都感到疑惑的时候，蒋悦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她目光落在依然瘫坐在地、魂不守舍的王斌身上，语气平稳：
“王斌，你的拖把来了。”
王斌的脸色愈发的白了，他鬼使神差道：“不，这是你的拖把。”
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蒋悦的脸色没有变化，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心惊：“按照之前说的，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负责整栋公司大楼的卫生，不允许使用任何其他的工具。”
王斌听到蒋悦那不容置疑的安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拖地生涯。
但下一秒，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啊！离职合同！我刚才不是已经签了字吗？！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希望而亮得吓人，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绝处逢生的轻快：
“等……等等！蒋总！我刚刚已经签了离职合同了！白纸黑字，签了字就生效！我现在已经不是公司的员工了！你……你没有资格再安排我为公司工作！”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甚至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对，就是这样！他都不是公司的人了，还怕什么打扫卫生？
行政部的同事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一愣，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
目光在蒋悦和王斌之间来回扫视，心里嘀咕：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然而，蒋悦听着王斌那带着几分侥幸和轻快的辩解，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极轻的笑了了一下，这笑声让王斌刚刚挺直的腰杆莫名又软了三分。
“王斌。”她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几分清冷。
“你说得对，从劳动关系的角度讲，你签了字，公司理论上确实不能再安排你工作。”
王斌脸上刚露出一丝得救了的笑容，蒋悦的话锋却陡然一转：
“但是，我们现在要谈的，不是劳动关系。”
她微微前倾，目光直直的看着王斌：“而是债务关系。”
“债务？”王斌愣住了，下意识地重复，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没错。”
蒋悦不再看他，转头对身旁一直安静待命的林薇吩咐道：“林部长，去把办公室的平板拿过来。”
“好的，蒋总。”林薇利落地应声，快步走向副部长办公室。
行政部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剧情再次峰回路转。
陈美玲也若有所思地看着蒋悦，似乎明白了这些拖把的用途。
王斌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刚刚升起的希望像被戳破的气泡，迅速消失不见，只剩下心慌意乱。
很快，林薇拿着平板回来了。
蒋悦接过，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调出一个文件，然后将屏幕转向王斌。
那上面是一份清晰的财务报表图，早在蒋悦看到苏然的报告时，就让静雅去查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王斌在公司里的各项财务状况。
之前是因为财务部有人帮王斌掩饰，现在人已经被揪了出来，查这些事情那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这是财务部刚刚清查完毕，包括你的薪资、你挪用的款项以及你以欺骗等手段贪污的其他员工薪资。
蒋悦的手指轻轻点在平板屏幕上那个被加粗放大的数字上，声音清晰得如同落在玉珠里的盘子，啊不是，玉盘里的珠子：
“经过最终核算，共计——九百三十六万。”
“九百三十六万？！”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落针可闻的行政部里轰然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