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和小兰喝了热粥、啃完馒头,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刘月扶着母亲,打算带两人进后山山洞好好叙旧,刚走过杨毅的依维柯房车,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喊声:“月儿,你来,我跟你说件事。”
刘母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房车旁倚着的杨毅,又瞥了眼自家气鼓鼓的闺女,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年轻人的打打闹闹,她一个长辈也不好掺和,便拉着赵姨和小兰往山洞走:“咱们先进去,让月儿跟杨神仙说说话。”
刘月狠狠剜了杨毅一眼,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折回来,没好气地问:“又有啥事?”
“什么叫‘又’?”杨毅挑眉,从车榻上站起身,随手展开两把折叠月亮椅,示意她坐下,“前天就跟你说过,要么嫁我,要么按你自己说的,给我当贴身丫鬟。我瞧着有个贴身丫鬟端茶递水的,挺新鲜,也想尝尝这滋味,你考虑得咋样了?”
“我……”刘月气得脸颊涨红,转身就要走。
“哎,别跑啊!”杨毅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挣不开,“坐这儿,咱好好聊聊。”
刘月被他拽着按在椅子上,两人面对面坐着,杨毅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纵使她往日再泼辣,此刻被这灼热的目光锁住,也不由得心慌,眼神慌忙飘向一旁的草丛,不敢与他对视。
“说啊,嫁不嫁?”杨毅追问着,指尖还轻轻捏着她的手腕。
刘月咬着唇,正要发作,却见杨毅突然松开手,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哎,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既不想嫁我,也不是真心愿意当丫鬟,不过是当初随口许了承诺,现在碍于脸面,硬着头皮想兑现罢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添了几分“了然”:“我也懂,两个人在一起没真感情,凑活过日子也长久不了。你也别骗我,更别骗自己,这事就当我没提过,咱俩往后各自安好便是。”
“我不是!”刘月猛地抬头,语速飞快地反驳,“我不是为了承诺,我是真的……”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看着杨毅眼底藏不住的笑意,瞬间明白自己上当了。一股恼羞成怒涌上心头。恼羞成怒地转头就走。杨毅闲得发慌,在后头穷追不舍,还不停逗她:“你刚刚说‘真的啥’?别跑啊!”
刘月被缠得又气又急,脚步更快,杨毅却喊:“再跑我就跟着你去问你娘!”
这话戳中了她的软肋——想起杨毅在母亲面前那天的模样,她又怕又窘,眼眶都红了。瞥见墙角立着把扫把,她猛地抄起来,转身就朝着杨毅追打过去。
寨子里顿时热闹起来,昔日让人敬畏的“活神仙”,竟被姑娘拿着扫把追得满院子跑,引得不少手下偷偷憋笑。
杨毅瘫在月亮椅上,头发依旧乱糟糟的,额角还挂着汗珠,刚被刘月追得气喘吁吁,连口气都没喘匀。
“杨小哥。”周先生快步走来,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赵府那管家,还有今早跟你叫板的乡丁,这会儿正在寨门外跪着呐。”
“跪着?”杨毅挑眉。
“可不是嘛,”周先生点点头,“他俩说,是赵家老祖宗让罚的跪,要一直跪到你原谅为止,你不松口,就跪死在那儿。”
杨毅翻了个白眼,满心无奈,还是起身跟着周先生往寨门走。刚到门口,就见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正值施粥时段,乡亲们挤在周围,对着跪在地上面色灰败的两人指指点点,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抬眼望向对面山坡,那顶华丽惹眼的花轿,依旧稳稳停在原地,透着股不动声色的施压意味。
杨毅没再多看跪着的两人,迈开步子,径直朝着花轿的方向走去。
杨毅一步步走到自己盖的那座简易庙宇前,目光扫过周遭——赵府的排场着实惊人,数十名黑衣护卫腰佩利刃,肃立在庙宇两侧,个个面色冷峻如铁;轿夫、仆役、丫鬟排成长队,锦衣华服,鸦雀无声,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被踏得纹丝不动,透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
这赵府,仗着儿子是前朝高官,退隐后盘踞秦岭,明面上广施善缘,暗地里却蚕食地界、垄断商道,早已是秦岭一带说一不二的存在,便是官府见了也要让三分,此刻这般阵仗,更显其势大滔天。
轿帘打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缓步走出。她身着素色锦缎,手持佛珠,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澄澈平静,周身萦绕着一股近乎刻板的虔诚,看不出半分戾气,也寻不到丝毫刻意的讨好。
见到杨毅站在阶下,老太太没有半分犹豫,双手合十,缓缓屈膝跪倒在地,声音苍老却坚定:“老身赵氏,见过杨神仙。”
这一跪,如同惊雷落地。身后乌泱泱的护卫、仆役、丫鬟们先是一愣,随即齐刷刷跪倒一片,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整齐划一,震得周遭尘土微动。连远处寨门口跪着的管家和乡丁,也跟着叩首,嘴里不停念叨:“求杨神仙恕罪!”
一时间,庙宇前鸦雀无声,唯有老太太手中佛珠转动的轻响,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衬得这一跪更添了几分沉甸甸的意味。
杨毅伸手稳稳扶住老太太,指尖触到她衣袖上细腻的锦缎,却没半点拘谨,转身就往庙门前的石阶上一坐,膝盖随意地屈着,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老太太,我瞧您手持佛珠、神态虔诚,想必是信佛的吧?可我不一样,我师傅是正经道士,我跟着学的也是道家的规矩。”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脸“为难”:“您这大礼一跪,我可真懵了——佛家的礼、道家的人,这礼数该咋回?我师傅没教过怎么接佛家的跪拜啊,这要是礼数错了,别再怠慢了佛祖,也亏了您的诚心。”
说着,他抬眼看向老太太,眼底藏着笑意:“再说了,您赵府在秦岭是响当当的人物,您这一跪,再让身后这么些人跟着跪,我这小寨子可受不起。您有啥事儿,不如坐下慢慢说,咱不管佛道礼数,就当是两个长辈晚辈唠嗑,成不?”
老太太被杨毅的话逗得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握着佛珠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杨神仙这话可太实在了!老身原以为,得道之人都讲究清规戒律、礼数周全,没想到你这般平易近人,半点架子都没有。”
下人早已麻利地从轿中取出软垫,铺在杨毅身旁的石阶上,老太太顺势坐下,与他并肩而坐,语气诚恳:“不瞒你说,老身信佛多年,每日诵经礼佛,只求家人平安、一方安稳。可近些年秦岭不太平,山匪作乱、疫病偶发,老身求遍了附近的寺院,却始终难安下心。”
她转头望向杨毅,眼神里满是真切的期许:“前阵子听闻杨神仙在此立寨,不仅护得一方百姓周全,还懂趋吉避凶、能解危难,是真正有大本事的人。老身虽信佛,但佛道本是同源,皆是劝人向善、护佑众生。在老身看来,能为民解难、有真才实学的,便是活神仙,哪管什么佛道之分?”
说着,她轻轻转动佛珠,声音压低了些:“此次前来,一是为今早手下的无礼赔罪,二是真心想请杨神仙指点迷津——赵府虽有家底,却也怕遭逢大难,还望神仙能给条明路,老身愿散尽家财,供奉神仙,也护秦岭百姓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