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岐州城已有月余。
李天然一人一骑,沿着官道向北,穿州过府,气候逐渐变得萧瑟寒冷。官道两旁的草木由青翠转为枯黄,再到被薄薄的白霜覆盖。人烟愈发稀少,城镇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他并不急于赶路,白日里策马而行,夜晚则寻一处僻静所在打坐调息,打磨玄冰刀魄。越是往北,天地间的寒气便越是浓郁精纯,对他修炼玄冰之力大有裨益。他能感觉到,丹田内那暗蓝色的玄冰刀魄漩涡旋转得更加顺畅自如,对周遭环境的“冰魄感应”也愈发敏锐,方圆数里内的风吹草动、生灵气息,皆如掌上观纹。
这一路上,他并未刻意隐藏行踪,却也未主动招惹是非。偶尔有些不开眼的毛贼或地方帮派见他形单影只,又衣着不凡,想要拦路剪径,往往还未近身,便被一股无形的寒意冻僵了手脚,骇然退去。李天然的名声,随着这些零星的消息,也开始在北方武林悄然流传。
这一日,他行至一处名为“北风镇”的边陲小镇。此地已是帝国疆域的边缘,再往北,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毛之地,万里冰原的开端。
小镇规模不大,以粗糙的岩石和厚重的木材垒砌而成,风格粗犷,透着一股与严酷环境抗争的坚韧。镇上的居民多是猎户、皮毛商贩以及一些在此淘金或避祸的江湖客,人人脸上都带着风霜之色,眼神警惕而彪悍。
李天然牵着马,走在唯一的街道上。马蹄踏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他的到来,立刻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视。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以及腰间那柄覆盖着淡淡冰霜的长刀,都昭示着他并非寻常旅人。
他径直走向镇上唯一一家看起来还算像样的客栈——“雪狼居”。刚将马匹交给殷勤迎上来的店小二,准备踏入客栈大门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在他的冰魄感应中,客栈大堂内,有几道气息颇为不俗。其中一道,阴冷锐利,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不快的死寂意味,虽然极其隐晦,但与他之前接触过的“寒寂一脉”余孽同源!
果然,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也来到了这极北边缘。
李天然面色不变,仿佛毫无所觉,迈步走进了客栈。大堂内生着几个熊熊燃烧的火盆,驱散着外面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烤肉的混杂气味。七八张桌子零星坐着些客人,大声谈笑着,或是默默饮酒。
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角落的一桌。那里坐着三名男子,皆是寻常猎户打扮,皮帽压得很低,正低头吃着肉干,看似与其他客人无异。但李天然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他们体内运转的内力,正是那带着死寂意味的玄冰变种功法,而且修为不弱,至少是中天位的好手。
那三人显然也察觉到了李天然的进入,虽然未曾抬头,但身体有瞬间的紧绷,随即又放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
李天然心中冷笑,不动声色地要了一间上房,又要了些酒菜,在大堂另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他并不打算立刻动手,在这龙蛇混杂之地,贸然行动并非明智之举。他需要了解更多信息,比如这些人的具体目的,是否还有同党。
他一边慢慢饮酒,一边将冰魄感应悄然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整个客栈,仔细捕捉着任何有用的信息碎片。
从那些猎户、商贩和江湖客零碎的交谈中,他得知,近来确实有几批形迹可疑的外来人进入北风镇,似乎都在打听关于“永寂雪原”和“不冻泉”的消息。而且,就在数日前,有一支来自中原的商队,在进入雪原边缘后便失去了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引得镇上人心惶惶。
“听说……雪原深处最近不太平,”邻桌一个满脸虬髯的老猎户灌了一口烈酒,压低声音对同伴道,“有兄弟前些日子远远看到,有白色的影子在风雪里飘,快得像鬼一样!还有人听到过奇怪的歌声,听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冷!”
“可不是嘛,”另一人接口道,“老张头他们几个不信邪,非要进去探那条新发现的冰谷,结果……就再也没出来。邪门得很!”
白色的影子?奇怪的歌声?李天然默默记下这些信息。这极北之地,果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诡异。
就在这时,那三名“寒寂一脉”的探子似乎用餐完毕,起身结账,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客栈。
李天然并未立刻跟踪,依旧坐在原地。他的冰魄感应如同无形的影子,远远缀在那三人身后,感知着他们的动向。只见那三人并未在镇上逗留,而是径直出了北风镇,向着北方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原而去。
“看来,他们的据点,或者目标,就在雪原之中。”李天然心中了然。
他不再犹豫,放下酒钱,起身上楼回到房间。他需要为进入雪原做最后的准备。
检查了行囊中的物资,确认无误后,他站在窗前,望着北方那无边无际、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冰雪世界。寒风呼啸着刮过小镇,卷起地上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那里,是生命的禁区,也是秘密的藏宝地。
玄冰宫的遗址,萤勾苏醒的希望,千年的恩怨,或许都埋藏在那片皑皑白雪之下。
他轻轻抚摸着腰间的墨麟,刀身传来一丝温顺的嗡鸣,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征程。
次日,天刚蒙蒙亮。
李天然换上全套御寒装备,雪白狼裘大氅将他挺拔的身形完全笼罩。他拒绝了店小二关于雇佣本地向导的建议——在冰魄感应之下,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向导。
迎着凛冽如刀的寒风,他一步一个脚印,坚定地踏入了那片被称为“永寂雪原”的茫茫白色世界。
身后,北风镇那低矮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风雪之中。
前方,是未知的挑战,与宿命的召唤。
他的极北之行,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