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温养,萤勾的气色已大为好转,虽实力未复巅峰,但行动无碍,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虚弱也淡去了许多。不冻泉虽好,蕴含生机与玄冰本源,利于疗伤修行,但终究是孤悬于雪原深处的秘境,非久留之地。岐州城的基业与潜在的威胁,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李天然必须返回。
这一日,天光初亮,风雪稍歇。
李天然与萤勾并肩立于不冻泉畔。他依旧是一身银灰劲装,外罩雪白狼裘,腰悬墨麟。而她,换上了一身李天然早已备好的、与他同款的银灰色女式劲装,外罩一件绯红色的斗篷,如同雪原中傲然绽放的红梅,苍白的脸色在红衣映衬下,竟透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瑰丽。那头乌黑长发简单束起,少了几分平日的散漫不羁,多了几分利落飒爽。
“准备好了吗?”李天然侧头看她,声音温和。他知道她性子要强,即便此刻实力未复,也绝不愿成为拖累。
萤勾血眸扫过这片承载了她生死轮回的泉眼与冰原,目光最终落在他那只冰紫色的右瞳上,微微颔首,言简意赅:“走。”
没有多余的话语,两人身形同时掠起,化作一白一红两道流光,离开了不冻泉,踏上了返回岐州城的归途。
归途与来时孑然一身的心境已是天壤之别。身边有了她的存在,即便风雪依旧凛冽,前路依旧未知,李天然的心中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温暖。他刻意放缓了速度,迁就着萤勾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同时将冰魄感应展开到最大,警惕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萤勾沉默地跟在他身侧,血眸看似平静地扫视着周遭环境,实则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沉睡期间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以及醒来后李天然那不加掩饰的情意与守护,都让她那颗冰封了太久的心湖,泛起了难以平息的波澜。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以杀止杀,何曾被人如此珍而重之地对待过?这种感觉,陌生,却……并不讨厌。
她偶尔会将目光投向身旁之人的背影,看着他如今更加挺拔坚实的身形,感受着他体内那浩瀚而熟悉的玄冰气息中,又多了一份神圣威严的冰凰意志,血眸中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他为了救她,究竟付出了多少?
“小心。”
正思索间,李天然低沉的声音响起,同时伸手轻轻拦在了她的身前。
萤勾瞬间收敛心神,血眸锐利地望向前方。只见数十丈外,一片看似平坦的雪地之下,传来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若非李天然提醒,以她此刻的状态几乎难以察觉。
李天然并指如刀,凌空一划。
“嗤!”
一道凝练的冰紫色刀气无声斩落,没入雪地。
“噗!”
雪地猛地炸开,一团扭曲的、由冰雪和怨念凝结而成的苍白影子尖啸着冲出,扑向两人!正是雪原中常见的邪祟——雪妖!这只雪妖气息不弱,堪比中天位武者,显然是嗅到了生灵气息,在此埋伏。
若是全盛时期,萤勾挥手间便可让其灰飞烟灭。但此刻,她刚抬起手,便感觉经脉一阵抽痛,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
就在雪妖利爪即将触及萤勾的刹那,李天然动了。他甚至没有拔刀,只是屈指一弹。
“定。”
一个字吐出,仿佛蕴含着天地法则。那扑来的雪妖身形骤然僵在半空,周身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冰紫色符文的玄冰,连那尖啸声都被冻结在喉咙里,保持着前扑的姿态,化作一尊诡异的冰雕,随即“嘭”地一声,碎裂成漫天冰晶,消散无形。
举手投足间,轻描淡写地灭杀一只中天位雪妖。这份对力量举重若轻的掌控,让一旁的萤勾血眸微凝。他的实力,比起昏迷之前,强了不止一筹。
“没事吧?”李天然收回手指,关切地看向她。
萤勾摇了摇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低声道:“多谢。”
李天然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前面一段路冰裂缝隙较多,我带你过去。”
看着他伸出的手,萤勾犹豫了一瞬。若是往常,她定会冷声拒绝。但此刻,感受着体内传来的虚弱感,以及他眼中那纯粹的关切,她鬼使神差地,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放在了他温热的掌心。
入手一片滚烫,那温度仿佛能驱散这雪原所有的寒意,一直暖到心里。
李天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力道适中,既给了她支撑,又带着无比的珍视。他引动一丝柔和的玄冰之力,托住两人身形,如同滑翔般,轻盈而迅速地掠过了前方那片布满隐藏裂缝的危险区域。
掌心相贴,气息交融。一种微妙而亲昵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萤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纹路与温度,甚至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她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看向远处的雪景,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李天然感受着掌心那微凉柔软的触感,心中充盈着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喜悦。他知道,让她这样一个骄傲独立的女子,愿意接受他的帮助与靠近,是多么不易的一步。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之间的话语依旧不多,但那种无言的默契却愈发明显。遇到难以逾越的冰崖,他会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御风而上;遇到潜伏的雪原异兽,他总会提前察觉,或是悄然避开,或是雷霆斩杀,将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不让她受到丝毫惊扰。
萤勾默默地感受着他的守护,血眸中的冰霜在不经意间,又融化了几分。她开始偶尔主动询问一些关于他获得冰凰传承、关于岐州城现状的细节,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已不再是全然拒人千里的冷漠。
数日后,两人已接近雪原边缘,远远能看到北风镇那低矮的轮廓。
就在他们准备一鼓作气离开雪原时,李天然眉心的冰凰符文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示!与此同时,他怀中的一枚用于与岐州城联络的简易“萤火”玉符,也微微发烫,传递来一道极其简短却充满紧急意味的讯息——
“城危,速归!”
四个字,让李天然脸色瞬间沉下。
萤勾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血眸一凛:“怎么了?”
“岐州城出事了。”李天然声音冰冷,眼中寒芒闪烁,“我们得尽快赶回去!”
他不再保留,冰紫色的玄冰刀魄全力运转,周身气息暴涨,一把揽住萤勾纤细却充满韧性的腰肢。
“抱紧我!”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冰紫色惊虹,速度陡然提升了数倍,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岐州城的方向,如同流星赶月般疾射而去!
风雪被狂暴地排开,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真空轨迹。
萤勾依言紧紧靠在他怀中,感受着那令人心安的气息与前所未有的速度,血眸望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煞气。
无论来犯之敌是谁,胆敢毁他基业,扰他安宁,她必让其付出惨痛代价!
归途的温情瞬间被凛冽的杀意所取代。两人的身影,如同划破雪原的利剑,直指风暴的中心——岐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