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在西夏武士身上摸索,果然找到了解药——几个小小瓷瓶,拔开瓶塞,便有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溢出。
他立刻让尚未完全中毒的弟子将解药给众人嗅闻。丐帮众人嗅过之后,只觉一股酸软之意从鼻端迅速传遍全身,随即那种无力感便开始消退,手脚渐渐恢复了力气。
待众人基本恢复,宋长老忽然越众而出,声若洪钟,带着明显的不满说道:“帮主!昨日便有本帮派往西夏的探子送来火急军情,却被徐长老自作主张,强行扣下,不许呈报给帮主!你道那是什么?徐长老,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快拿出来给帮主看!”
徐长老此刻满面羞惭,无地自容,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被捏扁的蜡丸,剥开后露出一张薄纸,叹道:“老朽……老朽糊涂,大错特成矣……”
宋长老一把抢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大声念道:“启禀帮主:属下探得,西夏赫连铁树将军率同大批一品堂好手,前来中原,目标似是我帮。彼等携有一种极厉害毒气,施放时无色无味,中人于无形,顷刻间便能令人筋骨酸软,动弹不得。
与之会面,千万切记先行塞住鼻孔,或抢先制住首脑,夺其奇臭解药,否则万分危殆!十万火急!大信舵属下易大彪叩禀。”
纸条内容念完,丐帮众弟子更是羞愧难当。若早听帮主之言,若早看到这军报,何至于险些全军覆没?
可一想到乔峰的契丹身世,众人心中又是无比纠结,感激、羞愧、疑虑、隔阂种种情绪交织,竟无一人敢抬头与乔峰对视。
乔峰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一片悲凉,却也更坚定了去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沉静而决绝:“诸位兄弟,乔某身世已明,不再适合担任丐帮帮主。这帮主之位,今日就此让出。”
说着,他将那根象征着丐帮至高权柄的打狗棒稳稳立在身前土地上,继续道:“帮中不可一日无主,诸位便自行商议,另择贤能吧。至于帮主方可修习的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的霍雨浩,眼中充满信任与托付之意,“雨浩,你我虽相识不过两日,但你智勇双全,性情磊落,更于我有辩冤护持之恩,乔峰佩服。
我身负契丹血脉,此后必为中原武林所不容,你再跟随我,只会徒惹非议,祸及自身。你在此世看似孤立无援,不如……就暂且留在丐帮。”
他顿了顿,说出了最重要的安排:“我将这两门绝学传授于你。待日后帮中公推出新帮主,再由你代我将绝学传授于他。
如此,既保全了丐帮绝艺不失,也算乔某对丐帮最后的心意。而你身怀此技,于帮中亦有了立足之基。”
这是他能为这位小兄弟所做的,最好的安排。
“乔叔……”霍雨浩望着乔峰,眼圈不禁微微发红。短短两日,历经生死巨变,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竟对他如此推心置腹,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重如山岳。
徐长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对由外人、尤其是来历不明的少年掌管绝艺,但看到宋、奚、陈、吴四大长老以及其他舵主、弟子们的眼神,终究没敢再出声。今日之乱,他们这些长老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已无颜面再指手画脚。
乔峰将霍雨浩带到一旁僻静处,不再犹豫,将降龙十八掌的精要口诀、运劲法门,以及打狗棒法的三十六路招式、变化心法,毫无保留地悉心传授。
他一边讲解,一边缓缓演示关键招式。霍雨浩凝神静记,凭借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和精神力的高度集中,竟将这两套博大精深的武学硬生生地囫囵吞枣,尽数记了下来。
乔峰本欲再演示一遍以加深印象,霍雨浩却开口道:“乔叔,不必再演示了。招式口诀,我已尽数记住了。”
乔峰闻言,虎目中不禁露出惊诧之色,叹道:“好小子!竟有如此天资!过目不忘,闻一知十,实乃奇才!也好,切记,武功重在领悟与苦练,你日后定要勤加修习,切勿懈怠。”
“乔叔放心,雨浩定不负所托!”霍雨浩郑重承诺。
乔峰欣慰地点点头,望向远方,神色落寞:“如此,此间事了,乔某……也该走了。”
“乔叔,你要去哪里?”霍雨浩急忙追问。
“河南,少室山。”乔峰语气沉痛却坚定,“我虽已信了这身世,但养育之恩大于天。我必须亲口向爹娘和恩师求证,问个明白。”他心中仍存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其中还有误会。
霍雨浩心念电转,瞬间将连日来的种种疑点串联起来:单单一个康敏,绝无可能推动如此缜密、影响如此深远的阴谋,背后必定还有一只更大的黑手在操控一切。
他急忙拉住乔峰,疾声道:“乔叔!不可!你万万不能此刻回少室山!”
“为何?!”乔峰猛地转身,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在霍雨浩肩上,力道之大,显见他内心激动。
霍雨浩冷静分析道:“乔叔,你想想!那幕后黑手费尽心机揭露你的身世,逼你众叛亲离,难道只是为了把你赶出丐帮吗?恐怕不止!你若此时回去,我担心……我担心那恶人会对你的养父母和恩师下毒手!
届时,再嫁祸于你!让你背负杀父杀母弑师的滔天恶名,被整个中原武林彻底唾弃,永无立足之地,最终……最终只能被迫倒向契丹那边!”
乔峰听闻霍雨浩的分析,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浑身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一般。
他双手紧紧抓住霍雨浩的肩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雨浩……你所言……你所言极是!我若此刻回去,岂非……岂非正中了那恶人的奸计!可我爹娘、恩师……我该如何是好?难道明知他们或有危险,却置之不理吗?”
这位顶天立地的豪杰,此刻竟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与无助。关心则乱,养育之恩重于泰山,他无法承受因己之故连累至亲的后果。
霍雨浩目光坚定,沉声道:“乔叔,并非置之不理,而是不能莽撞直回。我们需得暗中查探,谋定而后动。
你若信我,我愿与你同往少室山一行。我有些特殊法子,或能先一步察觉危险,总好过你一人贸然闯入龙潭虎穴。”
乔峰看着眼前这少年清澈而真诚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众叛亲离、举世皆敌的时刻,竟还有一人愿不顾自身安危,挺身相助。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虎目微红:“好!雨浩,乔某……多谢了!”
两人计议已定,转身回到丐帮众人面前。乔峰环视一周,看着那些神色复杂、不敢与他对视的帮众,心中百感交集,但去意已决。
他朗声道:“诸位兄弟,乔某去意已决,此后丐帮重任,便托付给你们了。霍雨浩小兄弟于我有所承诺,亦需随我离去一段时日。
待事了之后,他自会归来,届时再由他代乔某将本帮绝学,传授于新任帮主。乔峰……就此别过!”
说罢,他对着众人一抱拳,不再有丝毫留恋,与霍雨浩转身大步离去。徐长老嘴唇嗫嚅,终究没脸再说什么。
宋、奚等长老看着乔峰雄伟却略显萧索的背影,想到他方才自流鲜血、挽救帮派的壮举,无不羞愧低头,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