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内,因李渊一行的驾临而暗流汹涌,各方势力尚在小心翼翼地彼此试探、权衡利弊之际。
一场毫无征兆、足以颠覆乾坤的惊天巨变,以最猛烈、最残酷的方式,瞬间撕碎了所有虚伪的平静与脆弱的平衡。
距离李渊抵达洛阳不过旬日,一匹来自帝都长安方向的快马,带着一名浑身浴血、几乎只剩下一口气的骑士,如同疯魔般疯狂撞入洛阳城门。骑士甚至来不及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力竭昏死过去,只留下一封被鲜血浸透、火漆残破的紧急文书。
文书上的消息,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洛阳,继而以爆炸般的速度向四方扩散—— 大隋皇帝杨广,于江都行宫遇刺,龙驭宾天。
消息称,昨夜江都宫突发惊变,乱军骤起,火光冲天。
有绝世高手趁乱突入禁宫深处,手段狠辣诡谲至极,守卫宫禁的骁果军死伤极其惨重,陛下……未能幸免于难。
初步传言,刺客武功路数阴狠毒辣,疑似魔门手段,但现场极度混乱,真凶已然遁走,未能擒获。
消息如同滚烫的烙铁,被紧急送入洛阳行宫。
当时李渊正在书房与李靖、裴寂等少数重臣商议后续军政要务,闻听此讯,他手中那盏温热的茶盏“啪”地一声失手跌落在地,摔得粉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血,继而浮现出难以置信与极度的震惊,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陛下……陛下……驾崩了?!”
李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出于对旧主最后的一丝君臣之义(或许早已名存实亡),还是纯粹对这突如其来的、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巨变感到骇然。
书房内一时死寂,空气凝固,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很快,更多混乱的细节和惊悚的流言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如同瘟疫般疯狂涌入洛阳,加剧着恐慌与猜测。
有说宇文化及兄弟早已暗中勾结,彻底控制了江都军权,此次兵变实乃宇文阀蓄谋已久、弑君篡位的惊天阴谋。
有说乃是魔门阴癸派与宇文阀狼狈为奸,共同策划导演了这场血案,意图彻底搅乱天下,浑水摸鱼。
还有更为隐秘的传闻,说皇帝死前悲愤交加,曾以血写下诏书,痛斥宇文阀狼子野心,号召天下忠臣勤王,但那封血诏如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踪。
无论真相究竟如何,背后隐藏着多少阴谋,一个冰冷而铁的事实已经血淋淋地摆在所有人面前:
大隋王朝名义上的最后一位统治者,倒了。维系天下最后一丝脆弱法统的绳索,彻底崩断。天下,正式进入了完全无主的、弱肉强食的彻底乱世。
洛阳行宫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无比诡异、紧张和压抑。
李渊将自己反锁在书房内长达数个时辰,无人知晓这位即将走到权力顶点的老者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与权衡算计。
李建成、李元吉则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频繁出入父亲书房,神色各异,紧张中又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对那至高宝座的渴望与兴奋。
所有随行而来的长安重臣、关陇门阀代表,都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得心神不宁,纷纷私下紧急串联,窃窃私语,商议着家族与个人的未来出路。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
如今隋帝已死,法统真空,谁有资格,又有能力,来接手这个支离破碎、烽烟四起的万里江山?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或期待或恐惧,都投向了洛阳,投向了那位刚刚抵达不久、手握重兵、且儿子已打下半个天下的唐国公李渊。
当晚,夜深人静之时,李渊紧急召见了李靖、裴寂、刘文静等绝对心腹,以及……那位超然物外却又举足轻重的霍雨浩。
书房内,烛火摇曳不定,昏黄的光线映照着众人凝重无比、仿佛承载着万钧之重的面孔。
“诸位,”李渊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一种被历史洪流推着走的沉重感,“陛下不幸蒙难,江山倾覆,社稷神器无主。我等身为隋臣,痛心疾首。
然,为国为民计,需早定大计,以安天下惶惶之心,避免更大动荡。诸位……皆乃股肱之臣,有何看法?”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牢牢地落在了始终平静的霍雨浩身上。
裴寂率先开口,语气激动而迫切:“唐国公,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天下汹汹,群龙无首,四方眈眈,正是主公顺天应人,继承大统,正位之时。
臣恳请主公即皇帝位,登高一呼,号令天下,讨伐弑君逆贼,匡扶社稷,再造太平!”
刘文静等人也立刻纷纷躬身附和,言辞恳切。
李渊面露“挣扎”之色,连连摆手,演技精湛:“不可,万万不可!陛下新丧,尸骨未寒,我等岂能行此僭越之事?岂不为天下人耻笑、唾骂?此事休要再提。”
这时,李靖抱拳沉声道,他的声音带着军人的铿锵与务实:“国公,裴大人所言虽直,却乃老成谋国之言,句句在理。宇文阀弑君,人神共愤,天下共击之。
然则,若无人主事,号令不一,各方势力必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攻伐,则天下必陷入较之前更烈十倍的混战,徒令亿万生灵涂炭,华夏倾覆。
为苍生计,为华夏国祚计,国公确应挺身而出,担此江山重任!”
他的话,简洁有力,代表了军方最实际的态度和支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紧紧地聚焦于霍雨浩身上。
他的态度,在如今的情势下,甚至拥有着某种程度上“一锤定音”的力量,能决定李渊的“天命”是否稳固,能否顺利迈出那最后一步。
霍雨浩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一切纷扰、这惊天巨变,都早已在他预料之中。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瞬间抚平了书房内燥热的空气:
“杨广失德,天下共弃。其身死,是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结束,亦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唐国公仁德布于四海,功勋盖世,二公子世民更是战功赫赫,威震寰宇,民心所向。此时登高一呼,正合天时、地利、人和。”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众人,最后看向看似“挣扎”的李渊:“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欲真正结束乱世,需有至高无上的名分,方能整合天下力量,凝聚人心,以雷霆万钧之势,扫平一切不臣,廓清寰宇。
称帝,非为个人私欲,实为天下苍生能早日得享太平,不可或缺之关键一步。对此,霍某,支持。”
霍雨浩的话,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最后一锤定音,彻底消除了李渊心中最后那点虚伪的“顾虑”和真实的摇摆。
李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悲壮”、“无奈”与“决然”的复杂神色,猛地一拍桌案,仿佛下定了决心:
“既然如此,为天下苍生免于涂炭,为华夏国祚得以延续,渊……便勉为其难,担此重任。
然,国贼未诛,陛下之仇未报,一切登基典礼务必从简。首要之务,是即刻发兵讨逆,稳定天下人心。”
最高决策已定,称帝事宜立刻在极度保密却又极其高效的方式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而讨伐弑君逆贼宇文阀的檄文,也由刀笔吏们连夜起草,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然而,就在洛阳方面全力运转,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内部巨变之时,另一道来自北疆的、如同冰水般刺骨的紧急军情,快马加鞭送入行宫。
镇守太原的李世民发来八百里加急军报:突厥始毕可汗亲率二十万铁骑,趁中原内乱之机,突破长城防线,大举南下寇边。
兵锋锐利,直指晋阳,边关告急,请求父亲速发援兵。
军报中特别提及,突厥此次进军异常迅猛诡异,路线选择极其刁钻,仿佛对我方边境布防了如指掌。
且敌军先锋部队中,似有武功高强、手段诡异的异人相助,作战风格悍不畏死,极为难缠,已连破数处关隘,兵势极盛。
“突厥!偏偏是这个时候!!”李渊又惊又怒,猛地站起身,额头青筋跳动。
他立刻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趁火打劫,定是有人与突厥内外勾结,蓄意在他即将称帝、内部未稳之际,引狼入室,欲将他置于死地。
霍雨浩接过那封字迹潦草、透着血腥气的军报。
“赵德言……毕玄……”他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魔门祸水东引、借刀杀人之计,果然开始了。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恶毒精准,正在这新旧交替的最致命时刻。
一边是弑君国贼宇文阀盘踞江都,亟待讨伐,以正视听,安天下之心; 一边是突厥二十万虎狼铁骑南下,兵锋直指中原腹地,威胁刚刚确定的“龙兴之地”太原以及整个北方的安全。
刚刚看到一统曙光的中原大地,瞬间陷入了南北两面受敌、腹背受敌的巨大危机之中。
李渊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刚刚下定称帝的决心和一丝兴奋,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外患打得粉碎,被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风口浪尖。
如何抉择?先安内?还是先攘外?无论哪种选择,都意味着巨大的风险和牺牲。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带着最后的期望,投向了那位始终冷静得不像凡人的霍雨浩。
霍雨浩站在那幅巨大的中原舆图前,目光冷静如冰,缓缓扫过南北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计算着某种无形的天平。
“宇文阀弑君,天理难容,人神共愤,必须速讨,以此正视听,最快速度安定天下人心,奠定新朝法统基石。”
他清晰地说道,手指重重地点在江都位置。
“突厥南下,野蛮凶残,意在烧杀掳掠,若让其铁骑深入河东、甚至河南腹地,则中原板荡,根基动摇,新朝未立便可能夭折,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手指又划过长城沿线,声音冷冽。
他沉默了片刻,书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噼啪作响。随即,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出鞘的绝世宝刀,扫过众人。
“两线同时作战,乃兵家大忌,却并非无解之局。李靖听令。”
“臣在!”李靖毫不犹豫,踏步上前,躬身抱拳,甲叶铿锵。
“命你总督河南、河东诸军事,总领南下讨逆之事!率洛阳核心精锐,并整编瓦岗、江淮之降军,即刻筹备南下,讨伐逆贼宇文化及!务必倾尽全力,速战速决,不得有误!”
“是!谨遵先生令!必提宇文化及首级来见!”李靖领命,眼中闪过熊熊战意与绝对自信。
霍雨浩又看向脸色苍白的李渊,语气不容置疑:“国公,需即刻发布讨逆檄文,并公告天下,正位继承大统,以此最大程度凝聚人心,鼓舞士气。
同时,立刻从关中抽调可用之精锐,火速北上支援世民,固守晋阳,绝不能让突厥铁骑踏入河东一步!太原,不容有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早已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寇仲和徐子陵身上。
“寇仲,子陵。”
“大哥!”两人齐声应道,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战意,毫无惧色。
“你二人,随我一起。”霍雨浩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我们去北边。去会一会那位号称大漠无敌的……武尊毕玄。看看是他的炎阳奇功厉害,还是我的……手段更强。”
危机,即是机遇。南北两线的战火,将同时点燃。
而霍雨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条最危险、最艰难,却也最能快速决定整个战局走向的一边。
北疆的狂风暴雪,即将迎来一位真正的“谪仙”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