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城外,林荫小道,光线晦暗。
“景兄弟,此地妖气弥漫,非同寻常,我们还需谨慎前行。”徐长卿神色凝重,手持不断微微颤动的罗盘,示警着周遭的不祥。
景天刚在树后方便完,正手忙脚乱地提着裤子,闻言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怕什么?我现在可是身负重任的大英雄!妖魔鬼怪,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确实有妖物。”霍雨浩的声音平静响起。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头也未回,反手便是一掌拍向景天身后的茂密树丛。
昂! 一声低沉龙吟隐约响起,一道至阳至刚的金龙形气劲咆哮而出,精准地将一个悄无声息扑出的狰狞妖鬼瞬间轰得粉碎,阴邪之气顷刻消散。
降龙十八掌的刚猛劲力本就克制阴邪,加之霍雨浩近日修习蜀山道法初具法力,对付这些道行浅薄的小妖更是摧枯拉朽。
徐长卿也立刻行动,解下腰间朱红色的捉妖葫芦,口念真言,葫芦口产生一股强劲吸力,将另外几只受惊试图逃窜的小妖尽数收了进去。
景天这才系好裤带,“唰”地拔出魔剑,装模作样地比划了两下,却发现自己的武功对这些虚虚实实的妖物效果甚微,只好悻悻然收剑入鞘,嘴上却不服输:“哼,算它们跑得快。”
“剩余的妖物恐怕大都窜入渝州城了,我们需立刻进城!”徐长卿收起葫芦,语气急切,眉宇间满是忧色。
「真是个心系苍生、正气凛然之人。」霍雨浩看着徐长卿毫不作伪的焦急模样,心中暗叹。他自己行事多半带有目的或权衡,很难像徐长卿这般纯粹地为他人奔走。
三人迅速入城,徐长卿一刻不停,即刻便要前往城中妖气最盛之处查探清除。
“师父,你说这白豆腐,是不是在蜀山修道把脑子修傻了啊?这也太拼命了,好像这渝州城是他家开的一样。”景天看着徐长卿远去的背影,咂咂嘴道。
“不要在背后妄议他人。”霍雨浩摇摇头,“他去清除妖患,正好给你些时间处理永安当的琐事。我需去一趟唐家堡,与唐堡主道别。”
“好嘞!师父您慢走!”景天巴不得有点自由活动的时间,立刻眉开眼笑。
……
唐家堡
“唐老爷子,别来无恙。”
“霍少侠?”唐坤见到霍雨浩来访,有些意外,但依旧热情相迎,“今日怎么得空前来?”
“晚辈即将远行,特来探望老爷子,顺便告知,我与景天需离城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有劳霍少侠挂心了。”
“临行前,可否再让晚辈为您行针一次,稳固病情,以期延年?”
“那……老夫就却之不恭,多谢霍少侠了。”
静室之内,檀香袅袅。唐坤褪去上衣,盘膝坐于榻上,背对霍雨浩。
霍雨浩凝神静气,指尖隐隐有白色气流环绕。他并未立刻下针,而是并指如剑,悬于唐坤背后大椎穴上方三寸之处。一股温和醇正的暖意已先行透入穴道,使其周围肌肉筋络缓缓放松。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放松经络,抱元守一。”霍雨浩的声音低沉而带有一种奇特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展开随身针囊,取出一根细长的金针。指尖内力微吐,那金针竟发出一声极细微的轻吟,如清风拂过琴弦。
手腕沉稳落下,金针悄无声息地刺入肺俞穴。针入体,不见血珠,针尾兀自微微颤动,发出低不可闻的“嗡嗡”声,仿佛与霍雨浩的内力共鸣。
“此针为您泻去肺经积郁之燥热。”霍雨浩话音未落,又一针已精准落入脾俞穴。“此针为您固守中元,培补根本。”
唐坤只觉得针刺处并非疼痛,而是一股清凉沁润的细流迅速在体内扩散开来,所过之处,那日夜折磨他、仿佛从骨髓里透出的焦灼燥渴之感,竟如退潮般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与舒畅,仿佛久旱的田地得到了甘霖滋润。
霍雨浩手指并未离开针尾,反而以拇指、食指轻轻捻住,精纯无比的真气,如春蚕吐丝般,透过金针缓缓渡入唐坤体内。
他闭目凝神,精神力高度集中,内力仿佛拥有灵性,沿着唐坤枯竭紊乱的经脉游走,小心翼翼地冲刷着沉积已久的“火毒”,并温和地激发其本身近乎枯竭的生机。
房间内寂静无声,唯有金针轻吟。唐坤头顶渗出丝丝白气,脸色先是泛起潮红,继而慢慢恢复为健康的红润。他感到口中不断生出甘甜的津液,这是数月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浑身说不出的松快。
约莫一炷香后,霍雨浩手指轻弹,金针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自行跳出穴道,落入他手中。针身上的光泽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显是耗去了不少灵性。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额角可见细密汗珠,显然此番行针极为耗神。
唐坤缓缓睁开眼,只觉得身体轻快了何止十斤,目光清明,那种如影随形的濒死渴感已然消失无踪,体内仿佛有暖流涓涓不息。“这……霍少侠真乃扁鹊再世,华佗重生!老夫……感激不尽!”
“此针仅能缓解症状,固本培元。病根犹在,仍需严格配合我之前留下的药方耐心调养,切忌辛甘厚味。”霍雨浩一边收针,一边仔细叮嘱。
五毒兽之事关系重大,仅凭之前两件事换取,他自觉份量仍稍显不足,故此临行前再施援手,以求心安理得。
“好,好!老夫定当谨记。那就祝霍少侠与景天此行一路顺风,早日功成归来!”唐坤只觉神清气爽,中气都足了不少,拱手郑重相送。
“多谢老爷子吉言。”
……
永安当
景天也回到永安当,对茂茂和何必平简单说明了要出远门的事。
最后,他看向一旁埋首柜台、把算盘拨得噼啪响、看似漠不关心的何必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必平啊,我们这一走,永安当……和赵扒皮周旋,可就得多拜托你照应了。”
虽然眼下何必平看似更亲近赵文昌那个“吸血鬼”,但景天心里清楚,他们三人多年共患难的情谊仍在,只是这死要钱的家伙嘴硬心软罢了。
何必平头也没抬,手指把算盘珠拨得飞快,嘴里依旧是那副斤斤计较的腔调:“先说好啊!等你们回来,可得给我结算双倍……不,三倍的看店工钱!少一个铜子儿都不行!还得加上精神损失费,担惊受怕费……”
然而,他低垂的眼睑下,表情却并非那般算计,反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拨算盘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声音稍微低了点,含糊地快速补充道:“……路上……自己小心着点。”
“知道啦,死要钱!”景天笑骂一句,心里却是一暖。他转向茂茂,将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递过去,“茂茂,这个你帮我拿着,里面可都是我的宝贝家当!”这意味着,他会带着茂茂一起去。
“好的,老大!”茂茂憨厚地接过包裹,重重地点点头。
交代完这些,景天顿觉无事一身轻,摸了摸怀里所剩不多的银钱,眼珠一转,打算在离开之前去赌坊再施展一番“身手”,赚他个盘缠满满。
然而,就在他哼着小调,晃晃悠悠走出永安当大门后不久,静静倚在房间角落的那柄魔剑,忽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鸣,随即竟自行离地悬浮,悄无声息地飘出了门外,不近不远地跟在了景天身后。
屋内的茂茂和何必平恰好瞥见这诡异的一幕,两人顿时惊得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想要大喊提醒景天,却发现极度的震惊扼住了他们的喉咙,竟发不出半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