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分,晨光熹微,众人已在客栈大厅集合。
说起这间客栈,昨夜投宿时颇费了一番周折。连问几家都声称客满,最后还是霍雨浩悄然展开精神探测,才戳破了其中一位掌柜的谎言——原来上个月月圆之夜,有外乡人离奇死在了客栈房中,村民心生恐惧,皆不敢再接待陌生旅客。他们好说歹说,甚至签下“生死状”表明后果自负,这才得以入住。
既然已排除万玉枝的嫌疑,他们此行便多了个任务:除了寻找土灵珠,还需查明祸乱此地的真凶,为民除害。
徐长卿铺开一张略显粗糙的地图,指着上面标注的路线:“我们需从这条小径穿过去,直抵古藤林深处。但务必小心,这条路上盘踞着不少精怪。其中最难缠的,便是一个猴妖,以及古藤老人。”
“这有什么难的!”景天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多带几壶好酒和几串香蕉不就解决了?猴子给香蕉,老头给酒,简单干脆!”
徐长卿闻言,竟真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投其所好,不失为一种化解干戈的办法。景兄弟,你还有别的建议吗?”
“呃……暂时没了。”景天挠了挠头,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那好。茂山兄弟,龙葵姑娘,你们二人便留在客栈,照看好行李。”徐长卿安排道,“我们三人前去寻找土灵珠。”
“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龙葵柔声叮嘱,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啦!”景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哥哥我可是救世大侠,福大命大,能有什么事?”
既已商定,三人不再耽搁。景天特意在村里买了些新鲜的香蕉,又打了两壶土酿的浊酒,这才出发前往那片弥漫着诡异气息的古藤林。
越靠近古藤林,空气中的妖气便越发浓重粘稠,令人呼吸都不自觉地压抑起来。霍雨浩“锃”一声拔出幽曜剑,蓝金色的光晕在昏暗的林间格外醒目:“到地方了,都打起精神,小心戒备。”
景天一手紧握魔剑,另一只手还提着那串香蕉,模样有些滑稽。徐长卿也手握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霍雨浩将精神探测悄然展开,周围的一切顿时了然于胸,他嘴角微勾:“那猴子就在附近,左前方的树上。”
景天精神一振,立刻举起香蕉,朝着那个方向大声喊道:“小猴子!快出来吃香蕉啦!又香又甜的香蕉!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啦!”
他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一道棕影闪过,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他手中的香蕉,巨大的力道带得他一个踉跄。
“哇!”景天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愣住了,“不是说猴妖吗?怎么是只大猩猩?!”
徐长卿上前一步,挡在景天身前,对着那体型壮硕、正龇牙咧嘴掰着香蕉的大猩猩拱了拱手:“这位猴兄弟,我们途经此地,并无恶意,只想借个道。这些香蕉算是小小敬意,还请行个方便。”
那大猩猩却根本不理会,三两口将香蕉连皮带肉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突然“噗噗噗”地将香蕉皮尽数吐出,如同暗器般射向三人。
“喂喂喂!给你脸了是吧!”景天舞动魔剑,精准地将飞来的香蕉皮一一斩落,心头火起,大喝一声:“看招!力劈华山!”说着便举剑朝着大猩猩冲去。
然而,预料中的硬碰硬并未发生。魔剑挥下,那壮硕的大猩猩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般,“嘭”的一声,在一阵烟雾中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只仅有半人高、抓耳挠腮的小猴子。
“咦?这么小?”景天收势不及,差点劈空,好奇地凑上前,伸手想去摸那小猴子的脑袋。
“喂!不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小猴子灵活地跳开,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景天,随即又露出一个狡黠的坏笑,将一个小物件丢还给景天,“喏,这个还给你啦!”
景天接过一看,顿时目瞪口呆:“你、你什么时候把我这个摸走的?!”那正是徐长卿给他的蜀山通讯仪。
“不告诉你~略略略~”小猴子得意地做了个鬼脸,蹦跳着就要跑开。
“别都戏弄他了。”霍雨浩出声,目光看向那小猴子,“香蕉你也吃了,东西也还了,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小猴子停下脚步,歪着脑袋打量了霍雨浩一番,似乎察觉到这人不好惹,撇撇嘴道:“行吧行吧,你们爱过就过,这条路又不是我开的,哼!”
说完,它看着三人真的转身往林子深处走去,又觉得无趣,在原地打着滚嚷嚷:“不好玩不好玩!狐狸不理我,新来的人也不陪我玩!无聊死了!”
三人继续深入,没走多远,前路却被一个巨大的、布满苔藓的古老树桩彻底堵死。
“嘿!看我的!我来劈了它!”景天把魔剑往地上一插,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拔起剑就要朝那树桩全力劈下。
突然,那巨大树桩之上,无数绿叶无风自动,盘旋飞舞,迅速凝聚成一个由树叶编织成衣袍、手持藤蔓拐杖、须发皆白的老人形象。
景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剑势硬生生止住,随即梗着脖子喊道:“古藤老怪!你别嚣张!有种你下来,我们单挑!”
“景兄弟,”徐长卿仔细感知后,低声道,“这位气息沉静自然,与周围古木融为一体,应是古藤老人,并非那作恶的妖物,身上并无血腥戾气。”
景天一听,立马变脸,收起剑讪笑道:“啊哈哈……老人家不好意思,误会误会,认错人了,您千万别见怪。”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毛毛躁躁,不像话。”古藤老人抚着长长的胡须,声音苍老却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律。
“古藤前辈,”徐长卿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我等欲前往林中寻找古藤老怪,为民除害,并寻一宝物救人性命,不知前辈可否行个方便,将此路让开?”
“让路?容易啊。”古藤老人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只要你们能赢了我,不仅路让开,你们去找那古藤老怪送死,老夫也绝不阻拦。若是输了嘛……你们就留在这儿,陪我这个老头子解解闷如何?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再过个三五百年就要入土喽,你们也不必陪太久。”
“我说老头,你这口气也太大了吧?”景天瞪大眼睛,“一陪就要陪三五百年?不过看你孤零零的也挺可怜,行!小爷我就发发善心,陪你玩玩!”他拍着胸脯,浑然不觉已落入圈套。
霍雨浩在一旁听得额角直跳,这家伙,平时挺机灵,怎么关键时刻就往上冲呢?
“好,爽快!那就一言为定!”古藤老人抚掌笑道,“你们谁先来让老夫猜猜心思?”
“我来!”景天毫不迟疑,第一个站了出来。
霍雨浩暗自叹了口气。幸好他的精神之海有伊莱克斯和天梦冰蚕守护,加之亡灵魔法对心神有特殊防护,自信不会被窥探。但这古藤老人深不可测,景天这般贸然……
古藤老人摸着胡须,浑浊却深邃的目光落在景天身上,缓缓开口:“你爱你父亲留下的基业——永安当,爱与你一同长大的好友茂山,爱你失而复得的妹妹龙葵,也敬重你的师父霍雨浩,对不对?”
景天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罕见地沉默下来,眼神变得复杂。
“你爱那些历经岁月的古董器物,你背上这把魔剑,便是你的心头至爱。老夫……可都说对了?”古藤老人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直指人心。
“……算你厉害。”景天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下去,小声嘟囔着承认。
“不过啊……”古藤老人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缥缈起来,“你所深爱的这一切,或许终有一日,都会离你而去。这关乎你的一生抉择,你要……好好地思量思量啊。”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景天心中一紧,急忙追问。
“天机……不可泄露。”古藤老人莫测高深地摇摇头,目光转向霍雨浩和徐长卿,“那么,下一位,你们二位谁先来?”
“我来吧。”霍雨浩一步踏出,神色平静无波。
古藤老人将目光转向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转为平静,随即微微皱起了眉头,仿佛在凝视一团无法看透的迷雾。
他沉吟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小友真是好手段,心神澄澈如镜又坚如壁垒,更有一丝……不属于此界的气息萦绕。老夫……看不透。”
“前辈无需在意在下的来历,”霍雨浩淡然道,“只需告知,您可读出了什么?”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古藤老人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和释然,“是老夫输了。你们过去吧。”
他抬手指向身后,那巨大的树桩竟如同活物般,无声无息地向一旁移开,露出一条通往更幽深之处的路径,“那古藤老怪就在里面,你们要寻的土灵珠,也在其中。请便吧。”
说完,他的身形再次化作无数纷飞的绿叶,消散在空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景天还有些意犹未尽,嘀咕道:“师父你就不该这么早出来的,我还想知道白豆腐心里偷偷想什么呢……”
徐长卿面色一肃:“景兄弟,正事要紧,我们快走吧。”
三人继续深入,越往里走,周围的树木越发古老虬结,粗壮的树根和垂落的藤蔓几乎遮蔽了天空,光线变得十分昏暗。道路的尽头,是一个黑黢黢的、散发着浓郁土腥气和妖气的山洞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