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羽的意识“咚”地一声,像块石头沉进了最深的海底,彻底被那段被封印千年的记忆淹没了。这一次,他不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而是切切实实重新活了一遍。
他先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接着一个画面显现出来:
一个破败的小村庄,村民们看他的眼神像看瘟疫,朝他扔石头,骂他是“灾星”、“祸害”。他蜷缩在冰冷的草堆里,又冷又饿。然后,一点小小的、温暖的火苗凭空出现,绕着他飞,驱散了寒冷。那火苗时不时还会变成一个模糊的、笑着的小女孩的影子,拉拉他的手,虽然碰不到,但却让他觉得不再是一个人。
画面一转,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女娲分身变的)找到了他,教他打坐,教他控制体内那股老是闯祸,带着火星的力量。练习很苦,但他咬牙忍着。练累了,那个由火苗变成的红衣少女就会出现,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给他擦汗(虽然擦不到),笨拙地安慰他。
又是一个全新的画面,君羽“看到”他们一起长大。在林间追逐打闹,他练习法术,她就在旁边托着下巴看,眼睛亮晶晶的。她喜欢偷偷用火苗烤红薯给他吃,但经常把红薯烤焦,两人吃得满脸黑,互相指着对方大笑。
他第一次牵到她的手,这次是实体的,暖呼呼,软软的,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却笑得像得了全世界。
再后来,他们相爱了。那份感情浓烈得像最烈的酒。因为他灵魂里有她的本命心火,两人的力量共鸣特别强,有时候情绪一激动,力量就容易失控,长成少女的她用灵肉交融的方式引导力量。 灵肉交融对他们来说,不仅是情到浓时的欲望,更是稳定力量、让灵魂深度契合的唯一办法。
每一次结合,他都感觉两人的灵魂紧紧缠绕在一起,她能完全感受到他的炽热和笨拙,他也能完全接纳她的温暖与包容,那种极致的信任和亲密感,几乎让他幸福得晕过去。
事后,她总是喜欢用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那里,有她最初留下的那簇心火在发烫。
又换了一幅画面,天界来了人,那个叫玄昊的神仙看起来很威风,说欣赏他的力量,邀请他去做天上的大将军,守护三界。他有点犹豫,但她却很高兴,摇着他的胳膊说:“去吧去吧!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成为大英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于是,他们一起去了天界。他成了战神,她成了守护天界的圣火。那段时间,天界的光好像都特别亮,他们一起巡逻,一起看云海,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记忆的画面猛地一转,变得血腥而黑暗。
神魔大战的战场,喊杀震天。他接到命令去另一边支援,心里却莫名地发慌。冲杀中,他猛地回头,正好看见一个“魔族”将领(那身上的魔气现在感觉假得要命!)用一柄漆黑的长矛,从背后刺穿了她!
那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那一刻被捅穿了!痛!无法呼吸的痛!他看到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身体里的火光迅速黯淡下去。
“不——!!” 记忆里的他和现实中的他同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接下来是纯粹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愤怒!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他什么都不管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他们!狂暴的力量从他体内炸开,见人就砍,天地变色!
最后,他力竭倒地,视线模糊。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天帝玄昊和那几个神族高层站在不远处,脸上不是震惊和悲痛,而是计谋得逞的、贪婪又狰狞的笑容!
玄昊那冰冷得意的话,像最毒的针一样扎进他灵魂最深处:“很好!接下来,只要把他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和感情都清除干净,这混沌火就算转世千百回,也成不了气候!
而这个最强的‘灭世之人’,就会变成我们手里最听话的刀,帮我们荡平所有不听话的!神族,将永远统治三界!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
现实中的君羽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那不是用嗓子喊的,是从灵魂最深处炸出来的,混合了滔天怒火、剜心之痛和被当成傻子玩弄千年的屈辱!
他银色的长发疯狂舞动,周身法力像爆炸一样失控地倾泻出来,不再是纯净的金色,而是混杂了混沌火的赤红和毁灭意志的漆黑!
整个补天石秘境被他这股可怕的力量震得嗡嗡作响,那些巨大的补天石都微微震颤起来。
他金色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瞳孔的颜色变成了骇人的红黑交织。
他不是天道预言中的灭世之人……他是那帮混蛋精心打造的、用来屠杀自己爱人、铲除异己的……最可笑、最可悲的兵器!“九天荡魔御尊”?真是天大的笑话!
女娲、魔尊李阳、司命星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爆发,没上前阻止,他们的眼神里是看尽沧桑的理解和悲哀。他们知道,君羽这口气憋了上千年,必须让他吼出来。
君羽的咆哮声慢慢低下去,愤怒转化成冰冷得能冻结灵魂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女娲,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们……清洗了我的脑子……把我当最锋利的刀……用我去杀她……杀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恨。
“现在,你才算真正回来了。”女娲轻声说,带着一丝疲惫和欣慰,“只有完整的你,才能叫醒完整的她。”
君羽深吸了一口气,把脑子里所有翻江倒海的情绪死死压下去,全部拧成一股钢铁般的意志。他走到依旧昏迷的林焰身边,轻轻握起她的手,那手感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这一次,他不需要任何人教。
他闭上眼,引导着灵魂深处那簇完整的心火,把那千年的爱、千年的悔、千年的恨,所有最浓烈的情感,变成最纯粹的力量,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渡进林焰的身体里,去点燃、去唤醒那沉睡的混沌火主源。
同时,他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轻轻贴上林焰冰凉的额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灵魂之音,喃喃低语:
“焰儿……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这次我来得太晚了……别睡了……快醒来……我们得一起去……把那笔欠了一千年的烂账,连本带利,跟他们算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