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某个老破小合租屋里,弥漫着泡面和外卖的气味。
客厅唯一的“高科技”就是悬浮在半空,亮着柔光的姻缘镜。镜子里,正放着林焰握着玉佩,在路灯下发呆的画面。
赵公明盘腿坐在旧沙发上,一手薯片一手可乐,对着镜子啧啧有声:“御尊!还得是你啊!事先跟着周明,之后附体那呆子的一下子,帅!霸气侧漏!怼得那群塑料精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捅了捅旁边皱眉的君羽,“瞅瞅小焰焰这眼神!这发呆的小模样,明显是对那书呆子有想法了!这波助攻,满分!”
君羽没理他,目光落在镜中林焰微皱的眉头和紧握玉佩的手上,过了好几秒,才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声音低沉:“势头是有,但…再看看,看下周五。”
“周五?”,赵公明咬碎薯片,“不就送个机嘛!老赵我用脚指头看都知道,小焰焰肯定去!赌不赌?十包辣条!”
君羽没接茬,只是手指轻轻一划,姻缘镜的光芒暗了下去,镜中的画面消失,客厅里只剩下薯片袋的窸窣声。
第二天便利店,赵公明没去天桥胸口碎大石,穿着一身时尚到飞起的潮牌t恤,歪在收银台旁边的高脚凳上,嘴里叼根棒棒糖,嘎嘣嘎嘣嚼得脆响。
“小焰焰”,他瞅着正踮脚整理货架的林焰,含糊不清地问,“昨儿那啥…同学会?战况如何啊?凯旋没?”
林焰把一包老坛酸菜面摆上货架,头都没回,声音闷闷的:“还行,干掉一窝聒噪的塑料精,世界清净了。”
“嚯!”,赵公明来了精神,从凳子上蹦下来,凑到货架边,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八卦矿,“详细说说?怎么干掉的?是不是周明那小子闪亮登场,英雄救美,王霸之气震慑全场?
我就说嘛!那小子,啧!”,他竖起大拇指,“赤诚之心!闪闪发光!比老赵我收藏的夜明珠还亮堂!千年难遇的优质股啊,丫头!”
林焰手一顿,一包红烧牛肉面差点掉下来。她没回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泡面包装袋的边角,声音低了下去:“他…人是挺好,可我…”
她吸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赵公明,“老赵,你知道的,我命格天煞孤星,靠近谁谁倒霉。周明他…那么好一个人,前途光明,我不想…连累他”。
“啧!又来!”赵公明一挥手,棒棒糖棍精准地飞进三米外的垃圾桶,“命格个屁!你前两天不还豁达得很吗?‘爱谁谁’那劲儿哪去了?”
他叉着腰,唾沫星子差点喷林焰脸上,“听老赵的!不信那破命!大胆上!周明那小子要是真敢出点啥意外……”,他猛地一拍胸脯,“不是还有老赵我吗?还有闷…咳,还有御尊吗?咱俩罩着!怕啥!天塌下来当被子盖!”
林焰被赵公明这架势震得一愣,下意识问:“君羽…他也…看好我和周明?”。她想起那个总是板着脸,一身外卖服也掩不住冷冽气息的家伙。
赵公明眼神“嗖”地一下飘向天花板,嘴里飞快地秃噜:“啊?哦!那必须啊!别看闷葫芦一天到晚板着张棺材脸,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
他心里门儿清!周明这小子,靠谱!他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比赞成他自己当战神还赞成!”。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亲眼看见君羽在姻缘司投了赞成票。
林焰半信半疑地看着赵公明有点心虚的表情,没再追问。她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那根君羽给的红绳,柔软的丝线触感,带着某种安定的力量。她又陷入了沉默,脑子里乱糟糟的。
时间嗖一下窜到了周五下午。
机场出发大厅,人声鼎沸,广播里温柔的女声一遍遍播着航班信息。
周明孤零零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起起落落的钢铁大鸟。他穿着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背着个半旧背包,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镜。
他手里紧紧攥着登机牌,手心全是汗。脸上的期待像退潮一样,一点点消失。他不停地看表,看入口,看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此时离登机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钟。
他自嘲地笑了,低下头。果然…还是不行吗?也对,自己都要走了,还奢望什么呢……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转身去安检。
“周明!”一个熟悉的,带着喘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明猛地抬头!
只见林焰穿过人流,朝他飞奔过来!她今天穿了条他从没见过的浅蓝色连衣裙,头发也精心打理了一番,脸颊因为奔跑泛着红晕。
周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疯狂地跳动着!热血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林焰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她似乎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脸颊更红了。
“周明”,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我那天回去之后,想了很久很久”。 她从随身的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正是他送的那块玉佩。
“我不想…背叛自己的感情”,她认真地看着周明的眼睛,一字一句,“这个,我收下了。如果…如果你能保证,平平安安地、完完整整地回来…”,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抖,“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轰!
周明感觉脑子里炸开了烟花!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他!他没说话,猛地张开双臂,一把将眼前的人紧紧地抱进了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保证!林焰!我保证!”,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微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我一定平平安安回来!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这一刻的狂喜,比他当年知道自己是全市高考状元,还要猛烈一万倍!
就在这感人肺腑,冒着粉红泡泡的时刻,在拥抱现场直线距离十米开外,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面。
“快快快!御尊!就是现在!上啊!趁热乎!牵线!红线甩起来!” 赵公明猫着腰,激动地用手肘狂捅旁边抱臂站着的君羽,压着嗓子鬼叫,活像个指挥冲锋的蹩脚军师,“再晚点!煮熟的鸭子…哦不,煮熟的学霸媳妇儿要飞啦!”
君羽面无表情,像尊被硬拉来吃狗粮的石像。他冷眼看着那边抱得难分难解的两人,眼神有点复杂。他没理会赵公明的怪叫,垂在身侧的手指,飞快地掐了个法诀。
一道凡人看不见的红丝线,悄无声息地从他指尖弹出,精准地缠绕上林焰和周明紧握在一起的手腕,轻轻一闪,隐没不见。
成了!
赵公明激动得一拍大腿,差点蹦起来!他飞快地掏出他那部最新款天界定制手机,戳开“天界吃瓜第一线”的群,手指翻飞:
【招财进宝赵二狗】:哇哈哈哈哈!!!开盘啦开盘啦!之前赌天煞孤星红线必断的孙子们!给钱!!!老子赢麻了!!![仰天狂笑.jpg] [撒币.gif]
【扫把星办公室小王】:卧槽?!真成了?!不可能!绝对有黑幕!@招财进宝赵二狗 你是不是帮御尊作弊了?!
【姻缘司编外小红娘】:呜呜呜…我的功德点!全押失败了!御尊大人您不按套路出牌啊![嚎啕大哭.jpg]
【雷公电母吃瓜号】:@招财进宝赵二狗 截图!无图无真相!我们要看现场高清无码…呸!高清红线图!
【匿名用户甲】:赵二狗!还钱!上次欠我三根金条还没还!休想赖账![提刀追杀.gif]
群里瞬间炸锅,哀嚎与质疑齐飞,表情包共讨债一色。
赵公明正对着屏幕嘎嘎乐,咧着嘴手指翻飞准备舌战群仙,后脑勺突然挨了下不轻不重的巴掌!
“嗷!”,他捂着脑袋跳起来,怒视偷袭者,“闷葫芦!你干嘛!”
君羽收回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冷冷甩给他两个字:“聒噪”, 眼神里却写着“再吵把你变成,蛤蟆”。
赵公明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但不敢真还手,只能愤愤地小声嘀咕:“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用完就丢!没人性!”,他一边嘀咕一边在群里疯狂地跟那帮输急眼的家伙对喷。
林焰艰难地从周明那快勒断气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脸颊红扑扑的,一抬眼就看见柱子后面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个抱着胳膊冷着脸,一个抱着手机龇牙咧嘴,仿佛在跟空气打架。
她额角滑下三根黑线,这俩神仙…真是随时随地都能上演小学生掐架。
周明也看到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低声问:“那是…王哥和赵哥?”
林焰无奈扶额:“…嗯,别理他们,间歇性发病。”
周明忍不住笑了,看着林焰泛红的脸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广播里再次响起催促登机的温柔女声。
“我得走了”,周明深情地看着林焰,万般不舍,“等我电话,等我…回来。”
林焰用力点点头,把玉佩小心地收好:“嗯,一路平安”。
周明一步三回头地走向安检口,身影最终消失在通道深处。林焰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酸酸甜甜。
赵公明终于喷赢了群架,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一胳膊搭上君羽的肩膀,挤眉弄眼:“嘿嘿,御尊,功德点到手!走!老赵请你喝冰阔落!庆祝咱红娘事业…嗷!”话没说完,搭在君羽肩上的胳膊被无情地甩开。
君羽没理他,目光却越过林焰,投向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
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一大片浓得化不开的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远处的天边翻滚着压过来,像一块巨大的抹布,要把整个机场都兜头盖住。云层深处,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动。
林焰也感觉到了光线变化,疑惑地转头望去。
赵公明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卧…槽?这乌云…来得也太快了吧?抹布精渡劫啊?”
君羽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一沉,盯着那片翻涌的乌云,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牵上的红线…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被窗外骤然压下的阴影,蒙上了一层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