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就像一场毫无预兆的瘟疫,瞬间席卷了洪荒。巫族打着为使者复仇的旗号,倾全族之力,向妖庭发起了进攻。妖庭自然毫不示弱,天帝亲自督战,大军开赴边境。
君昊被困在那个诡异的紫色空间里,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流动的光晕突然剧烈扭曲,然后像破碎的镜子一样,“咔嚓”一声,寸寸碎裂。他只觉得脚下一空,惊呼着从半空中掉了出来,摔在一处相对柔软的云团上。
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脱困,就被眼前和耳边的景象与声音淹没了。
天空被各种颜色的法术光芒撕裂,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他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君昊看到狰狞的巫族巨人挥舞着白骨图腾柱,砸向妖族的阵线;也看到妖族的战士们咆哮着现出原形,庞大的九头狮鹫扇动翅膀掀起飓风,锋利的爪子轻易撕开巫族的防御;还有灵活的影猫妖在阴影中穿梭,用淬毒的利刃收割生命。
阵法的光芒在地面不断亮起,又不断被更强大的力量轰碎。残肢断臂和破碎的兵器像下雨一样从空中坠落,将大地染成刺目的暗红色。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即使隔得很远,也顺着风飘过来,让君昊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到不远处,一个现出巨熊原形的妖族战士,咆哮着冲进一群挥舞着骨杖、吟唱咒文的巫族队伍里,巨掌拍下,直接将几个巫族战士连同他们脚下的土地一起拍碎;另一边,几个背生双翼的妖族,手中凝聚着炽热的光球,如同陨石般砸向地面的巫族方阵,引发剧烈的爆炸,土石混合着残肢飞溅。
妖族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强横肉身和天赋神通,在战争初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巫族的阵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伤亡惨重。
君昊趴在云团边缘,小脸煞白,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在幼儿园,他和同班的虎妖幼崽帅帅打架,最多就是互相揪揪耳朵,扯扯对方的尾巴,打输了哭一场,然后老师过来调解一下,两人又能一起分享点心。
可眼前的……是真正的杀戮。鲜血染红了大地,破碎的尸体随处可见。没有老师会来喊停,没有点心可以分享。
“玄羽叔叔他们会赢的吧……”君昊在心里默默想着,带着微弱的希望,“他们打赢了,巫族就知道我们厉害了,就会害怕,然后……然后就能坐下来好好谈了吧?就像我和帅帅那样……”他试图用自己有限的认知去理解这残酷的现实,这成了支撑他目睹这血腥场面的小小安慰。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远方那座依旧宁静、被柔和光芒笼罩的宫殿——娲皇宫。师祖娘娘在那里,她那么厉害,一定会出来阻止的吧?就像苗苗老师总会及时出现,分开打架的小朋友。
他看到了!娲皇宫的大门打开了!师祖娘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上带着君昊从未见过的焦急和凝重,似乎想要踏出宫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拦在了她面前。是那个经常和师祖娘娘在一起、被君昊叫做伏羲叔叔的睿智男子。他的表情异常严肃,挡住了师祖娘娘的去路。
“师妹,不可!”伏羲叔叔的声音透过遥远的距离和喧嚣的战场,直接响在君昊的心底
“兄长!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血流成河吗?”师祖娘娘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痛心,“我必须去阻止他们!”
伏羲叔叔缓缓摇头,他的身影似乎与周围流转的天地法则融为一体,他凝重地看着师祖娘娘,语气凝重:“上次龙凤麒麟三族之争,你我便已论过。
你我身为创世之神,维系的是这方天地的根本法则与平衡。若强行以自身意志干预天道运行,拨动命数轨迹,必遭大道反噬。届时,法则崩乱,因果缠身,后果……不堪设想,远非眼下这场战争可比。”
师祖娘娘的脚步顿住了,她看着伏羲叔叔,又望向远处惨烈的战场,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最终,她缓缓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步,无力地倚在门框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的造物们彼此厮杀。
君昊在云团上急得直跺脚。他听不懂什么“天道”、“反噬”,他只知道下面在打架,在死人!师祖娘娘那么厉害,为什么不能去阻止?幼儿园老师都会阻止小朋友打架呢!创世神难道不应该管管下面这些“大朋友”打仗吗?这根本就不合理!
他看着师祖娘娘被伏羲叔叔拦住,只能焦灼地在宫殿门口来回踱步,望着战场的眼神充满了无力感和悲伤,君昊也跟着叹了口气。他觉得伏羲叔叔说得好像有道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心里闷闷的。
然而,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远处的巫妖大战吸引时,一件让君昊瞳孔骤缩、血液几乎冻结的事情发生了!
在师祖娘娘身后,娲皇宫内那片宁静祥和的光芒中,一点微弱、几乎察觉不出来的星光悄然亮起。那星光迅速旋转、膨胀,化作了君昊无比熟悉的——那个缓慢旋转的星云团!
它如同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正全神贯注望着战场、心神激荡的女娲身后。
没有预兆,没有杀气。
那星云团的核心,猛地射出一道色泽暗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诡异光束,精准无比又十分狠辣地从背后,瞬间贯穿了师祖娘娘的身体!
女娲的身体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处突然出现、边缘泛着黑光的空洞。她周身那浩瀚磅礴的创世神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开始剧烈紊乱、逸散。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师妹!”伏羲脸色剧变,一把扶住女娲,看向那星云团的眼神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怒火,“是你?!你竟敢——”
那星云团一击得手,没有任何停留,瞬间收缩,再次隐没于虚空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隐蔽!在震天的喊杀声和法术轰鸣的掩盖下,在所有人(除了恰好目睹的君昊)都将注意力放在远方战场时,执掌创世法则、被视为洪荒定海神针的女娲娘娘,竟在自己的宫殿里,被偷袭至重伤!
君昊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到了什么?
师祖娘娘……被那个坏星星……打伤了?
就在自己家里?
在他简单的世界观里,家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师(师祖娘娘)是最强大的存在。
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被入侵,最强大的存在倒下了。
一直支撑着他的、关于“打赢就能和好”、“老师会来阻止”的幼稚逻辑,在这一刻,伴随着远处战场的血腥和眼前这背刺的残酷,轰然崩塌。
君昊那小小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种比之前被困、比看到战争更加冰冷、更加深邃的恐惧,如同北冥的寒气,瞬间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