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昊挣脱了怪叔叔残留的束缚,像一颗失控的小炮弹,跌跌撞撞冲到了那片弥漫着血腥气的荒原中心。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小心脏瞬间揪紧,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的君羽小爹爹,半跪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那个红色的身影。焰焰姨姨胸口插着那柄诡异的长矛,鲜血如同决堤的河流,不断从伤口和嘴角涌出,浸透了她火红的衣裙,也染红了君羽银色的战甲。她的脸色苍白得像雪,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君……羽……”焰焰艰难地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他的脸,声音气若游丝,“别……别被……恨……蒙蔽……”
她还想说什么,但更多的鲜血涌出,淹没了她未竟的话语。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狡黠的明亮眼眸,光芒正在飞速地流逝。
“焰儿……焰儿……坚持住……你会没事的……”小爹爹的声音嘶哑破碎,他徒劳地用手捂住那不断涌血的伤口,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但那温热的液体依旧从他指缝间不断渗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身体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变冷。
焰焰姨姨的嘴唇动了动,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想再多看看眼前的爱人,她知道自己已经到时候了。
她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沾满血迹的手,轻轻碰了碰小爹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红痕。
焰焰姨姨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担忧,还有……一丝解脱?随即,她的手无力地垂落,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丝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了。
“不——!!!”
小爹爹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咆哮,那声音里蕴含的痛苦和绝望,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
君昊在意识里也能清晰地“听”到怪叔叔的叹息:“那武器上附加了专门针对混沌火本源的恶毒咒印……它在持续燃烧她的生机,消耗她的本源……他们……早有预谋……”
就在这时,君昊感觉到小爹爹周身的气息彻底变了!原本还算稳定的神力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暴动、沸腾!
君昊看着小爹爹那双金色的眼眸,那里面的理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碎、瓦解,被一种赤红如血的疯狂和绝望取代。一股混乱而暴戾的气息,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从他周身轰然爆发出来!
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纯粹的血红色,里面只剩下疯狂的杀意,再也没有半分理智。
“顶号!叔叔让我顶号!我要告诉小爹爹真相!”君昊在意识里疯狂呐喊,不顾怪叔叔“危险!他现在听不进去!”的劝阻,强行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刚重新掌控自己的小身体,就连滚爬爬地扑到小爹爹面前,哭着大喊:“爹爹!不是魔族!是神族!是坏蛋头子玄昊的阴谋!他是故意要害死焰焰姨姨,让你发疯的!你不要上当啊!”
然而,此刻的君羽,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怀中逐渐冰冷的身体,和眼前那片仿佛被鲜血浸染的天地。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都在焰焰生机断绝的这一刻,彻底崩断了弦。
杀!杀光那些魔族!为焰儿报仇!
这个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他神魂深处,那股属于上古妖庭战神、狂暴而原始的妖族力量,被这极致的痛苦和恨意彻底引爆,轰然炸开!
“轰——!”
强大的气浪直接将扑上来的君昊掀飞了出去!君羽缓缓站起身,轻轻放下怀中已然失去生息的焰焰。他拾起地上的天诛戟,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嗜血的猩红色,里面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只有毁灭一切的杀意。
他甚至没有再看君昊一眼,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血色与金色交织光芒的流光,携带着滔天的煞气,如同陨星坠地,径直冲向了下方那片魔气汹涌的北冥魔域!
“爹爹!!”君昊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要追上去。
完了!这下彻底糟糕透顶了!
就在他刚要爬起来的瞬间,几道强大的神光落下,精准地将他笼罩、禁锢!天帝玄昊,在一众心腹神将的簇拥下,如同胜利者般降临现场。
玄昊看都没看地上焰焰的尸体,他狞笑着,走到被神力束缚、无法动弹的君昊面前,伸出手,粗暴地按在了他的头顶。
“放开神识,小家伙,让你亲眼看看,你爹爹……是如何成为我神族最锋利的武器的!
“放开我!你这个大坏蛋!”君昊又踢又咬,却无济于事。
一股冰冷的神力强行侵入了君昊的识海,与远处魔族领地内潜藏的神族卧底建立联系。一面巨大的水镜,在君昊被迫“共享”的视野中展开。
水镜里,映照出的是北冥魔域此刻正在发生的、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刚刚撤回魔域、甚至还来不及喘口气的魔族士兵,根本没想到会迎来如此疯狂的攻击!
君羽如同虎入羊群,手中天诛戟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有最原始、暴戾的杀戮!法力与妖力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毁灭性的能量风暴,所过之处,魔族士兵如同割麦子般成片倒下,残肢断臂四处飞溅,鲜血将魔域焦黑的大地染成了暗红色!
他一个人,硬生生在魔域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制造了一片真正的尸山血海!
冥阳叔叔现身试图阻止,但此刻力量攀升到巅峰、完全被杀戮本能支配的君羽,战斗力恐怖到难以想象!冥阳即便全力应战,也在短短几个回合后被天诛戟重重劈中,吐血重伤!眼看就要殒命戟下,一股强大的五色神光(显然是女娲出手)及时卷走了冥阳,消失在魔域深处。
失去了主要目标,狂暴的君羽将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了剩余的魔族身上……当水镜中的画面最终定格时,原本还算兴旺的北冥魔域,几乎被夷为平地,只剩下零星的火光和堆积如山的魔族尸体。
就在这时,那道金红色的流光去而复返,“嘭”地一声重重砸落在荒原上。
君羽单膝跪地,用天诛戟勉强支撑着身体。他周身的狂暴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血红的眼睛也恢复了原本的金色,但里面只剩下空洞和死寂。极致的愤怒和力量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和体力,他晃了晃,最终无力地向前倒去,陷入了深度昏迷。
水镜消散。
君昊泪流满面,小小的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
玄昊收回按在君昊头上的手,满意地看着水镜中最后的画面,与他身边几位从妖庭时期就在神族内部、此刻脸上同样露出计谋得逞笑容的神族心腹交换了一个眼神。
“很好。”玄昊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混沌火本源已遭重创,生机被咒印持续消耗,就算她能侥幸转世,千百回也难成气候了。”
他的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君羽身上,如同在欣赏一件完美的作品。
“而这个拥有灭世之力的最强存在……”玄昊的嘴角露出残酷的笑容,“很快,他就会变成我们手里最听话、最锋利的刀。司命!”
一个穿着星官袍服的神族应声出列。
“将他所有关于‘焰焰’的记忆和情感,彻底清除干净。”玄昊下达了最终的命令,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往后,他只能是天界的九天荡魔御尊,只能是我神族……最忠诚的武器。”
“他会帮我们,荡平所有不听话的势力,无论是魔族,还是其他……任何可能威胁神族统治的存在。”
玄昊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神族,最终落在无尽虚空,仿佛已经看到了神族永世统治三界的未来。
“神族的时代,将永远延续下去。”
君昊听着这冰冷而狂妄的宣言,看着昏迷中对此一无所知的小爹爹,感觉自己整个小小的世界,都随着那句“清除记忆”,彻底崩塌了。
他改变不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