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位一体的“君昊”力量奔涌,判若两人的君羽战意沸腾,整个凌霄宝殿摇摇欲坠之际,时空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按住。没有炫目的光华,没有震耳的声响,三道古朴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大殿中央。
他们仿佛自亘古便存在,周身气息与整个天庭、乃至三界融为一体,正是居于天道之下的三位圣人——太清、玉清、上清。
原本喧嚣震天的战场,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归于寂静。厮杀的神将们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逸散的能量如同被冻结。只有被“怪叔叔”操控的君昊身体,以及手持天诛戟、银发飞扬的君羽,还能在圣人的威压下保持行动,但动作也明显滞涩。
太清圣人微微颔首,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天庭。
昔日祥云缭绕、金碧辉煌的殿宇如今残破不堪,断裂的玉石柱横陈,地面上布满焦黑的痕迹和法力冲击留下的深坑,受伤的神将躺了一地,哀鸣之声不绝。他叹了口气,语气中看遍无尽岁月的沧桑:“女娲娘娘,源初尊驾。此战,可否暂歇?”
被暂时顶在意识角落的君昊小朋友又急又懵,他眼看着就要帮小爹爹和焰焰姨姨讨回公道了,这三个老爷爷是谁?为什么要阻止?他努力在脑海里大喊:“怪叔叔!奶娃娃!别听他们的!他们是和坏蛋头子一伙的吗?”
这时,主导身体的“怪叔叔”尚未回应,君昊体内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带着十足的不耐烦:“吵死啦!正打得高兴呢!你们三个小老头出来干嘛?”这称呼让三位圣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他们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玉清圣人上前一步,他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表象,直接落在君昊灵魂深处奶娃娃的本源之光上。
他对着“君昊”躬身一礼,姿态放得很低:“尊驾息怒。非是我等要偏袒谁,实乃天界维系三界平衡,行云布雨、监察善恶、引导轮回,诸多事务皆需神职人员运转。
如今……中层神官折损近半,若再战下去,天界停摆,下界生灵必遭大难,恐动摇世界根基。望尊驾念及三界众生,暂息雷霆之怒。”
他的话语清晰地传遍四方,一些尚存理智的神族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复杂的神色。天帝玄昊站在废墟之上,脸色阴沉,却并未出言反驳,显然也知道圣人所说乃是事实。
上清圣人也接口,他的语气更直接一些,看向虚空,但明显是对着还未现身的女娲娘娘:“娘娘,您是创世之神,心怀慈悲。想必也不愿见到因天庭内斗,而导致人间灾祸连连,饿殍遍野吧?”
此时,天帝玄昊在几位心腹的眼神交流之后,也飞身近前。他脸色苍白,衣袍有些凌乱,显然刚才的战斗让他并不好受。
他迅速收敛了阴沉的表情,对着三清和虚空深深一揖:“弟子玄昊,拜见三位圣人,拜见女娲娘娘。今日之乱,实乃这来历不明的孩童与……与一些旧日恩怨引发,惊扰圣人法驾,弟子惶恐。”他将责任轻巧地推了出去。
“所以呢?”被怪叔叔操控的“君昊”冷冷开口,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他沉声质问三清:“死去的妖族就该白死?被篡改的记忆、被虐杀的同袍、被污蔑的忠良,这一切,就因为一句‘维持秩序’,便可轻轻揭过?”说罢,他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玄昊。
君昊在意识里拼命点头:“对对对!怪叔叔说得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虚空再次荡漾,一位女子的身影缓缓凝聚。她身着朴素的宫装,面容看不真切,却带着创世之初的古老与威严。她的出现,让三位圣人同时躬身行礼:“女娲娘娘。”
来人正是君昊心心念念的师祖女娲娘娘本体。
师祖娘娘没有看玄昊,而是先看向“君昊”,或者说看向他体内的两位,微微颔首:“二位,久违了。”随后,她的目光才转向三清,最后落在君昊意识身上。
君昊一看到师祖娘娘,委屈和愤怒一下子找到了出口,他迫不及待地想用自己(身体被怪叔叔操控着,说不了)的嘴巴大喊:“师祖娘娘!您快评评理!他们神族和那个坏星星干了那么多坏事!他们害死了焰焰姨姨,还把爹爹变成这样!他们还关我,还想审问我!他们……”
小昊昊气得在意识海里直跺脚,恨不得冲上去咬玄昊一口。他看到小爹爹君羽手持天诛戟,静立一旁,银发在残余的能量风中飘动,那双眼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茫然,似乎对这场涉及他自身过去的指控毫无感觉,这让君昊的心更疼了。
“孩子。”师祖娘娘的声音平和地响起,打断了他连珠炮似的控诉。她的眼神深邃,带着看透万古的沧桑,“真相,不会因言语而改变。愤怒,亦无法带来真正的公正。”
君昊被这话一堵,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小脸憋得通红,心里又是不解又是委屈,为什么师祖娘娘不让他说下去?
主导身体的“怪叔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而奶娃娃的声音则懒洋洋地响起:“小娲说得对,跟这帮家伙废话没用,直接拆了这破天庭,规则重塑便是。”
三清圣人脸色微变,身形下意识地更加恭敬了几分。
上清圣人沉声道:“源初尊驾,规则重塑牵扯太大,恐引发连锁反应,非是三界之福。”
师祖娘娘抬手,止住了双方的言语交锋。她终于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玄昊,声音依旧平静,却让玄昊感到源自生命本源的压迫感,“玄昊,是非曲直,你我心知肚明。
天道生出私念,你与祂合作,排挤妖族,算计混沌火与战神转世,这些,需要我当着三位圣人之面,一桩桩,一件件,说清楚吗?”
玄昊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道:“娘娘此言,弟子不敢认同。弟子一切所为,皆是为了维护三界秩序,剔除不安定因素……”
“秩序?”师祖娘娘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以谎言、背叛和强制手段维持的秩序,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高塔,终会倾覆。”
太清圣人再次开口,充当和事佬:“娘娘,陛下。过往恩怨,盘根错节,一时难以厘清。当务之急,是恢复天庭运转,稳定三界。若继续争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甚至可能让某些潜伏的危机……比如归墟裂隙,有可乘之机。”他话语中带着深意。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神族一方损失惨重,无力再战;女娲和“君昊”一方虽占优势,但三清圣人出面,并以三界众生为筹码,让他们也不好强行发作。
“吵死了!”奶娃娃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嫌弃,“打又不能打,说又说不到一块儿!你们文明人办事真麻烦!”
玉清圣人连忙对着“君昊”再次躬身:“尊驾有何高见?”
“哼!”“奶娃娃”哼了一声,通过君昊的嘴说道:“老子没兴趣管你们这些破事。但是,小家伙的委屈不能白受,他小爹爹和他姨姨 的公道也得讨回来!还有,那个敢偷袭小娲的狗东西(指产生自我意识的天道),必须受到惩罚!”
师祖娘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看向三清和玄昊,缓缓开口:“既然三位圣人出面,我便给圣人一个面子,也给这摇摇欲坠的‘秩序’一个机会。”
“立一赌约。”师祖娘娘缓缓道,“我不以力压你,你也莫再以‘秩序’为借口行遮掩之事。”
“赌什么?”玄昊警惕地问。
“就赌这天地间,尚存公理与人心。”师祖娘娘的目光扫过下方残破的天庭,扫过那些眼神茫然或恐惧的神族,最终回到玄昊身上,“千年之内,若你与天道所为的真相,能大白于三界,被众生所知、所评判。届时,你需交出权柄,领受你应得之罪。”
玄昊瞳孔一缩,冷笑:“若不能呢?”
“若不能,”师祖娘娘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我便带着我之一脉,永离此界,不再干涉你与天道运行三界。过往一切,皆随云散。”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连三位圣人都露出了惊容。这个赌约,赌上的几乎是女娲一方所有的未来!
小君昊在意识海里急得跳脚:“师祖娘娘!这太冒险了!万一我们输了呢?那爹爹和焰焰姨姨的苦不就白受了?”
玄昊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在急速权衡。女娲主动放弃武力干预,仅以“真相”为赌注,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诱惑。他有天道协助,掌控舆论、蒙蔽众生并非难事。而一旦赢了,将彻底扫清这个最大的障碍。
“好!”玄昊终于下定决心,声音斩钉截铁,“朕,应下此约!就以千年为期!”
“善。”师祖娘娘点头,不再多言。她看向“君昊”:“二位,暂且收手吧。未来的路,还需慢慢走。”
奶娃娃的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怪叔叔操控着君昊的身体,深深看了一眼女娲,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持戟而立、眼神冰冷空洞的君羽,最后目光落在玄昊身上,留下一个冰冷的眼神。
下一刻,君昊感觉那股操控自己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意识重新接管了身体。强烈的虚弱感和之前被压抑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他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师祖娘娘衣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他。她看向三清:“此间残局,有劳三位圣人协助稳定。”
三清躬身应诺:“分内之事。”
师祖娘娘不再停留,带着茫然而委屈的君昊,身影缓缓消散在虚空之中。那三位一体的压迫感也随之消失,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无数复杂难言的目光。
沉默无言的君羽,依旧站在原地,天诛戟杵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他眼眸中只剩下冰冷的仇恨和对“魔族”的杀意,对刚刚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触动。
玄昊看着女娲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下方的君羽,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得意又阴险的笑。
赌约已立,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
而君昊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不甘的火焰——他一定要让真相大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