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朦胧,仿佛笼罩在万古不化的寒雾之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隐约辨出其窈窕修长的轮廓。她周身流淌着最为精纯的本源玄阴之气,气息古老而苍茫,与这口寒潭、与这处极阴节点同源一体,却又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灵性。
她的出现,并未带来刺骨的杀意或狂暴的能量冲击,反而让原本躁动混乱的空洞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漂浮的残魂如同遇到了君主,瑟瑟发抖地蜷缩到角落;连那口沸腾的寒潭,也平息了波澜,只剩下细微的涟漪。
她悬浮在寒潭之上,那双仿佛由幽蓝冰晶凝结而成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全场。目光掠过气息萎靡、满脸惊骇的阴婆时,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看待一粒尘埃。最终,她的视线落在了脸色苍白、却依旧站得笔直的陈林身上。
陈林心中警兆大作!这突然出现的女子虚影,带给他的压力,远超之前的阴婆,甚至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一丝战栗!这绝非阴煞门的手段,更像是……这处极阴节点自行孕育出的某种存在?是玄阴玉魄的守护之灵?还是……更古老的东西?
他体内真元默默运转,神识紧绷,扣在手中的最后一颗“归墟丹”随时准备激发。
“汝……非此界之人。”
空灵、清冷,仿佛冰凌碰撞般的声音在空洞中响起,直接传入陈林的识海,并非通过空气振动。那女子虚影,竟然开口了!而且一语道破了陈林最大的秘密!
陈林瞳孔骤缩,心神剧震!他重生至此,这是第一次被人(或者说非人存在)直接点破根脚!
“汝身负寂灭之意,扰此地清静,意欲何为?”女子虚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亘古不变的冰冷。
陈林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心思电转。这“玄阴之灵”似乎并无立刻动手的意思,而是在询问。他深吸一口气,抱拳行礼,不卑不亢地回道:“晚辈陈林,并非有意打扰前辈清修。实乃此阴煞门妖人,在此布设邪阵,拘役生魂,强取地脉阴煞,意图染指‘玄阴玉魄’,晚辈为阻其恶行,不得已闯入此地。”
他言辞清晰,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罪魁祸首阴婆。
那女子虚影的目光再次扫过瘫软在地的阴婆,眼神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蝼蚁之辈,妄图染指本源,自取灭亡。”她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目光重新回到陈林身上,“汝虽阻其恶行,然身负之‘寂灭’,与此地‘玄阴’相冲,亦非善客。”
陈林心中一沉。果然,自己融合了“归墟”道韵的力量,与这至阴至纯的玄阴之地属性相克,被这“玄阴之灵”视为威胁。
“晚辈无意与前辈为敌,亦无意觊觎‘玄阴玉魄’。”陈林沉声道,“此间事了,晚辈自当立刻退去。”
“退去?”女子虚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弄,“汝身负之‘寂灭’,已与此地产生因果纠缠。更何况……”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那由幽蓝冰晶构成的眸子,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望向了黑山镇,乃至更远处的江源市方向。
“……那具‘玄阴灵体’,与汝渊源不浅。”
陈林心头再震!她指的是陆云熙!她竟然连陆云熙的存在和与自己的关系都一清二楚?!
“前辈此言何意?”陈林语气凝重。
“玄阴玉魄,乃此地阴脉本源所凝,亦是维系‘玄阴灵体’生机之关键。”女子虚影缓缓道,“玉魄若失,灵体必殒。而今,玉魄因尔等之争,凝聚受阻,灵体之劫,已然临近。”
陈林脸色顿变!陆云熙的性命,竟然与这玄阴玉魄息息相关?!阴煞门强行催生玉魄,反而差点害了她?而现在玉魄凝聚中断,同样会给她带来灾难?
“可有解救之法?”陈林急声问道。他救治陆云熙,耗费无数心力,岂能眼睁睁看她因这莫名牵连而香消玉殒?
女子虚影沉默了片刻,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解救之法,并非没有。然,需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陈林追问。
“汝需以自身‘寂灭’本源,助我暂时稳固玉魄灵性,延缓其消散,为那‘玄阴灵体’争取一线生机。”女子虚影道,“然,寂灭与玄阴相冲,此举于汝而言,有损道基,风险极大。”
她看着陈林,那双冰晶眸子似乎能洞穿人心:“汝,可愿?”
陈林陷入了沉默。以自身刚刚领悟、尚未稳固的“归墟”道韵本源,去滋养相冲的玄阴玉魄,这无异于引火烧身,稍有不慎,可能寂灭道韵反噬自身,甚至伤及根基。
代价,确实巨大。
但是……
他脑海中闪过陆云熙那双逐渐恢复神采的大眼睛,闪过她怯生生递来点心的模样。
医者仁心,他既已接手,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更何况,此事多少也因他摧毁阵法、中断玉魄凝聚而起。
他陈林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深吸一口气,陈林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那女子虚影:
“我愿。”
女子虚影似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伸出那由玄阴之气凝聚的纤纤玉指,朝着寒潭底部那点黯淡的幽蓝光芒轻轻一点。
顿时,那点幽蓝光芒再次亮起,缓缓从潭底升起,悬浮在陈林与虚影之间。虽然光芒不如之前阴婆强行催生时耀眼,却更加纯粹、内敛,散发出阵阵本源阴寒的波动。
“将汝之‘寂灭’意韵,缓缓渡入玉魄之中,切记,需以阴阳中和之法引导,不可强行灌注。”女子虚影指引道。
陈林点了点头,盘膝坐下,屏息凝神。他小心翼翼地引动识海中那缕“归墟”道韵种子,将其剥离出一丝极其细微的本源之力。这股力量灰蒙蒙的,散发着万物终结的意韵。
同时,他运转《灵枢道》,调动体内那灼热的地火金精真元,以阴阳相济之法,如同护持一般,包裹着那一丝寂灭本源,缓缓地、极其温柔地,渡向那悬浮的玄阴玉魄。
当那灰蒙蒙的寂灭本源触碰到幽蓝玉魄的刹那——
“嗡!”
玉魄轻轻震颤,幽蓝光芒明灭不定。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传来,仿佛冰与火相遇!陈林只觉得一股极其阴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顺着真元反馈而来,同时,自己那丝寂灭本源也在剧烈消耗,被那玄阴之力不断消磨!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他紧守心神,玲珑道心疯狂推演,不断调整着真元与寂灭本源的输出强度与方式,如同在走钢丝,寻找着那微妙的平衡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林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那女子虚影静静地看着,冰晶般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林感觉自己的寂灭本源即将消耗殆尽,神魂都传来阵阵虚弱感时,那玄阴玉魄的震颤终于缓缓平息,幽蓝光芒稳定下来,虽然依旧不如巅峰时期,但那股不断消散的趋势,似乎被暂时遏制住了。
陈林猛地切断联系,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在地,连忙用手撑住地面,大口喘息着,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浸透。他感觉识海中那缕“归墟”道韵种子明显黯淡了一圈,变得极其微弱,需要长时间温养才能恢复。
代价,确实沉重。
“可延缓三月。”女子虚影的声音响起,依旧清冷,“三月之内,需寻得‘万年温玉’或‘太阳精金’等至阳灵物,以其温和阳和之力,中和玉魄阴寒,方可助那‘玄阴灵体’彻底融合玉魄本源,化解危机。否则,玉魄消散,灵体亦亡。”
陈林艰难地点了点头,将“万年温玉”和“太阳精金”这两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女子虚影不再多言,身形缓缓变淡,重新融入那寒潭漩涡之中,消失不见。那玄阴玉魄也化作一道幽蓝流光,沉入潭底,隐没不见。
空洞内,只剩下粗重喘息着的陈林,以及不远处,不知是死是活的阴婆。
陈林挣扎着站起身,看了一眼阴婆的方向,眼中寒光一闪。此獠绝不能留!
他强提一口真元,正要上前结果了这老魔,忽然——
“轰隆隆!”
整个矿洞,不,是整个黑山镇区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仿佛地龙翻身,头顶岩壁簌簌落下碎石!
外界,传来周文渊通过特殊通讯器传来的、带着焦急与震惊的呼喊:
“陈先生!地脉异常暴动!能量读数爆表!快出来!整个矿区……可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