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边荒的死寂被远远甩在身后,当陈林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苍梧界的天穹之上时,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天地律动。
并非苍梧界本身发生了变化,而是他的感知已然不同。
成就元婴,尤其是以混沌道基为根,融合了寂灭、星辰乃至一丝世界树造化生机而成就的元婴,让他对这片天地的理解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山川河流的灵气走向,虚空深处细微的法则脉络,甚至众生念力的汇聚与消散,都如同掌中观纹,清晰可见。
他并未刻意收敛气息,但那浩瀚如星海、内敛如太虚的威压,却自然而然地与天地交融,若非同阶或者身负特殊秘法者,甚至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成为了这方天地自然的一部分。
“先去昆仑墟。”陈林心念微动,目光投向大陆西方那片亘古耸立、云雾缭绕的仙山圣地。
柳仙子为他护法、传递情报,昆仑墟在他弱势时虽未公开庇护,却也提供了关键帮助。于情于理,归来之后,当先行拜访,亦需了解他“失踪”这段岁月里,诸天局势的最新变化。
一步踏出,空间在他脚下仿佛失去了意义。并非撕裂虚空进行瞬移,而是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仿佛空间本身在主动迎合他的意志,将他“送”到了目的地附近。这是对空间法则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应用,远超寻常元婴修士的遁法。
昆仑山门,万载冰雪覆盖,巨大的山门牌坊矗立在云海之中,散发着苍茫古老的威严。两名守山弟子忽觉眼前一花,一名青衫修士已悄然立于山门之前,面容普通,气息平和,却让他们没来由地心生敬畏,仿佛面对的是一位与这昆仑神山同寿的古神。
“烦请通传,陈林,拜访柳寒烟仙子,并求见玄诚子前辈。”陈林语气平和,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两名弟子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味。
“陈…陈林?!”一名弟子失声惊呼,脸上瞬间布满骇然。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昆仑墟,乃至整个苍梧界高层,可谓如雷贯耳!星宫杀伐,皇城斩邪,幽冥鬼蜮独战群魔后神秘失踪……其凶名与威名早已传遍诸天!
他不是重伤濒死,甚至可能早已陨落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山门?而且这气息……为何感受不到丝毫锋芒,反而如同深渊般不可测?
另一名弟子反应稍快,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原…原来是陈祖法驾!晚辈这就通传,请陈祖稍候!”
陈祖!这是对元婴修士的尊称。尽管陈林看起来年轻,但修行界达者为先,实力便是辈分。
消息如同飓风般瞬间传遍了昆仑墟上层。
片刻之后,昆仑墟深处,数道强大的神识扫来,带着震惊、审视、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紧接着,钟鸣九响,这是迎接贵客的最高礼仪!
云雾分开,一道清冷如月的身影率先飞出,正是柳寒烟,柳仙子。她看到山门前那道负手而立、气息渊深如海的青衫身影时,清冷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惊喜、担忧、如释重负……种种情绪交织,最终化为一句:“你…回来了。”
“回来了。”陈林微笑点头,目光扫过她,感受到其气息比之前更加凝练,已然达到了元婴初期的巅峰,距离中期仅一步之遥,“看来仙子此番亦有精进。”
柳仙子微微颔首,还未来得及多说,数道遁光已至近前。为首一人,身着八卦道袍,仙风道骨,正是曾与陈林在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玄诚子!此刻,这位昆仑墟长老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感慨。
“陈小友……不,陈道友!一别经年,道友风采更胜往昔,实乃苍梧之幸!”玄诚子拱手,语气带着由衷的赞叹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之当初在京城时,强大了何止十倍!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跃迁,仿佛萤火与皓月之别。他甚至隐隐从陈林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唯有在宗门那些沉睡的化神老祖身上才有的、触及法则本源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他才突破元婴多久?
“玄诚子前辈,别来无恙。”陈林还礼,态度不卑不亢。
“陈道友请,掌门师兄已在凌霄殿相候。”玄诚子侧身引路,姿态放得极低。身后跟随的几位昆仑墟金丹长老,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恭敬地垂首立于两侧。
陈林与柳仙子并肩,随着玄诚子踏入昆仑山门。所过之处,云雾自动分开,露出通往主峰的玉石阶梯。沿途,无数昆仑弟子驻足,好奇、敬畏、崇拜的目光聚焦在那道青衫身影之上。陈林的事迹早已在宗门内传开,如今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煞星……不,是传奇,竟如此平和地出现在宗门,让所有弟子都心潮澎湃。
凌霄殿内,昆仑墟当代掌门清虚真人亲自相迎。这位元婴后期的大修士,看到陈林时,眼中亦是精光一闪,抚须赞叹:“混沌元婴,内含造化,外显太虚……陈道友之道基,实乃老夫平生仅见!恭喜道友,不仅道基尽复,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掌门谬赞了。”陈林淡然回应。
分宾主落座后,清虚真人神色一正,道:“陈道友此番归来,想必已知晓外界局势之诡谲。自道友于幽冥鬼蜮破坏噬元教血祭,重创那域外邪神后,诸天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更甚往昔。”
陈林点头:“正要请教。”
清虚真人沉声道:“首先,是噬元教。幽冥鬼蜮一役,他们损失惨重,核心长老折损数位,那邪神意志亦受重创,短时间内难以兴风作浪。然而,根据我昆仑墟安插的暗线回报,他们并未沉寂,反而活动更加隐秘,似乎在多个偏远界面,构建一种名为‘万灵归墟大阵’的阵法,其规模与目的,比之幽冥鬼蜮的血祭,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万灵归墟?”陈林眉头微皱,这名字听起来便充满了不祥。
“不错。”玄诚子接口道,“此阵并非单纯杀戮,而是以一种更诡异的方式,缓慢抽取亿万生灵的‘生命灵韵’与‘轮回印记’,其最终目的,极可能是为了……补全那邪神受损的本源,甚至助其真正降临!”
陈林眼神一冷。抽取生命灵韵与轮回印记?这是要断绝生灵转世之机,比单纯的杀戮更加恶毒千万倍!噬元教与那邪神,果然亡我诸天之心不死!
“其次,”清虚真人继续道,“是那‘星宫使者’背后的势力。自道友在京城重伤那星辉使者后,他们便彻底转入暗中。但近期,有情报显示,他们与噬元教,似乎有过秘密接触!”
陈林眼中寒光一闪:“星宫与噬元教勾结?”
“虽无确凿证据,但迹象表明,他们并非敌对。”柳仙子在一旁补充道,语气冰冷,“而且,他们似乎并未放弃对道友,或者说对道友身上‘星钥’的搜寻。”
陈林默然。星宫之主的强大,他亲身领教过,绝对是化神期中的顶尖存在,其目标似乎是修补所谓的“周天星图”。而噬元教背后的邪神,则是要吞噬诸天。这两者看似目标不同,但若有所勾结,其威胁将呈指数级增长。
“最后,”清虚真人语气愈发凝重,“是关于道友自身。道友可知,如今诸天万界,对道友的‘悬赏’又提升了数倍。不仅是因为道友身上的机缘,更因为……有传言称,道友是‘应劫之人’,是唯一能阻止邪神灭世与星宫阴谋的关键。”
“应劫之人?”陈林挑眉,这个词他并不陌生,但落在自己身上,却感觉有些荒谬与沉重。
“树欲静而风不止。”陈林缓缓饮尽杯中灵茶,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他们都找上门来,那我便一一拜访便是。”
他站起身,周身那股内敛的气息微微荡漾,整个凌霄殿仿佛都随之轻轻一震。
“噬元教的血债,该清算了。”
“星宫的傲慢,该回应了。”
“那些悬赏我的,也该付出代价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决定诸天风云走向的决断力。
“陈道友欲从何处着手?”清虚真人问道。
陈林目光仿佛穿透大殿,望向了无尽虚空:“先从听风楼开始。有些情报,需要更精确。有些恩怨,需要先了结。”
他转向柳仙子:“仙子,可愿再与我同行?”
柳仙子没有丝毫犹豫,清冷应道:“自然。”
陈林点头,对清虚真人与玄诚子拱手:“多谢昆仑墟此番款待与告知。陈某告辞。”
说罢,他与柳仙子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凌霄殿内,如同从未出现过。
清虚真人与玄诚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撼与凝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清虚真人长叹一声,“这诸天烽火,恐怕真要因他一人,而彻底点燃了。”
而此刻,陈林与柳仙子已离开了昆仑墟,朝着听风楼在苍梧界最核心的一处秘密据点——位于无尽沙海深处的“蜃楼”城,疾驰而去。
第一把火,将先从这情报之地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