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尸检报告里的头发丝
检察院档案室的窗帘没拉严,一缕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滨江公园故意杀人案”卷宗上,将那页尸检报告照得透亮。林定军的指尖划过“死因:锐器刺穿心脏”的结论时,突然顿住——报告附页的照片里,死者张诚的指甲缝里,缠着根极细的金色发丝,而卷宗里记录的“嫌疑人”王丽,是头乌黑的短发。
这案子前世以“情杀”定案,王丽因“怀疑张诚出轨”被判死刑,可她临刑前始终喊冤,说那根金发“是栽赃”。当时没人信她,直到一年后,另一具尸体的指甲缝里也发现了同样的金发,才有人想起这桩旧案。
“林检,这案子铁证如山啊。”刚入职的书记员小郑抱着案卷经过,指着卷宗里的监控截图,“王丽跟踪张诚进了公园,监控拍得清清楚楚,她手里还攥着把水果刀,刀上全是她的指纹和张诚的血。”
林定军捏起那根金发的显微照片,发丝根部的毛囊还在,检测显示带有微量的茉莉花香水成分——这与王丽常用的“玫瑰味”香水完全不同。他忽然想起前世王丽的辩护律师提交的证据:案发前一天,张诚曾在酒吧消费,同场有个金发女人,监控拍到两人举止亲密。
“酒吧的监控调了吗?”他翻到张诚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备注:金”,通话时长七分二十一秒,时间就在案发前半小时。
小郑愣了愣:“卷宗里没提酒吧啊……当时警方说王丽的口供里没提过这个女人,就没深究。”
林定军翻开王丽的供述,字迹潦草却透着倔强:“我是跟踪他了,但我没杀人!我看到个金发女人和他吵架,那女人手里也有把刀,和我那把一模一样!”
供述被红笔批注:“无证据佐证,属狡辩。”但批注的边缘,有个极淡的指印,经比对属于当年的主审法官。林定军的心猛地一跳——那位法官三年前因“受贿罪”被查,赃款来源至今不明,其中一笔五十万的汇款,汇款人姓名被涂改成了“王”。
“查张诚的社会关系,特别是和‘金发女人’有关的。”他指着尸检报告里的另一个细节,“死者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动,缝线是‘双股线’,而他身上其他纽扣都是‘单股线’——这颗纽扣被人动过手脚。”
技术科很快传来消息:纽扣的缝线里,藏着半片撕碎的电影票根,上面能辨认出“晚8点场《金玫瑰》”的字样,放映影院就在滨江公园附近。而张诚的口袋里,有张完整的电影票,座位号是13排7座,旁边的13排8座,票根上的指纹不属于王丽,属于一个叫“金玲”的女人。
“金玲!”小郑突然喊道,“她是秦氏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签约模特,一头金发,艺名‘金玫瑰’!”
林定军调出金玲的资料,照片上的女人眼尾有颗痣,与王丽供述里描述的“金发女人”特征完全吻合。更诡异的是,金玲在案发后第三天就“出国深造”,再也没回过国,而她的护照记录显示,离境前一晚,曾入住秦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同住人登记为“秦峰”。
“秦峰是秦正明的堂弟,负责集团的娱乐板块。”林定军翻到张诚的职业——他是家财经媒体的记者,死前正在调查秦氏集团的“明星偷税案”,金玲正是被调查的对象之一。
卷宗里的现场照片显示,公园长椅下有个被踩扁的香水瓶,瓶身印着“L’oR”,正是金玲常用的那款茉莉香水。警方的扣押清单里没有这个香水瓶,备注栏写着“无关物品,已销毁”,签字人是当年的刑侦队长,而这位队长现在是秦氏集团的“安保总监”。
“这不是情杀,是灭口。”林定军盯着香水瓶的照片,“张诚查到了金玲偷税的证据,约她在公园见面,想逼她说出幕后主使,结果被灭口。王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她的刀是金玲故意放在现场的。”
他立刻申请重新勘察现场,在公园的灌木丛里,技术人员找到枚被泥土覆盖的耳钉,耳钉背面刻着个“秦”字,与金玲常戴的那款限量版耳钉完全一致。耳钉的缝隙里,残留着微量的血迹,dNA与张诚完全匹配。
“提审王丽。”林定军合上卷宗,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故意杀人”四个字上投下阴影,像在嘲笑这荒唐的定论。
女子监狱的会见室里,王丽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那枚耳钉的照片,她突然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就是她!我看到的就是这对耳钉!她和张诚吵架时,耳钉掉了一只,她弯腰去捡的!”
“你那把刀是哪来的?”
“是我在五金店买的,准备用来吓唬他的……”王丽的声音发颤,“但我看到金玲有把一样的刀,就觉得不对劲,藏在了树洞里,根本没拿出来!”
警方根据王丽的供述,在滨江公园的老槐树下找到了那把刀,刀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指纹只有王丽的,没有张诚的血——这与卷宗里“刀上有张诚血迹”的证物描述完全矛盾。
“卷宗里的刀是假的!”林定军猛地站起来,“是金玲把自己的刀换了上去,再擦掉自己的指纹,印上王丽的!”
技术科对卷宗里的“凶器刀”进行二次鉴定,果然在刀柄的缝隙里,发现了金玲的dNA残留,还提取到一种特殊的清洁剂成分——正是秦氏集团旗下化工厂生产的“无痕清洁剂”。
当年的刑侦队长很快被控制,审讯室里,他交代了真相:“是秦峰让我做的,他说金玲是秦总的人,不能出事。他给了我五十万,让我把现场的香水瓶、耳钉都处理掉,再把王丽的刀换成金玲的……”
而那位受贿的法官,也承认收到了秦峰的“好处费”,“就是想让王丽快点定罪,免得夜长梦多”。
金玲在国外被Interpol抓获时,正准备销毁一批录音带,里面有她和秦峰的对话:“张诚知道得太多了,不光是偷税,还有你哥(秦正明)用明星账户洗钱的事……”“处理干净点,用王丽顶罪,她那点破事正好能对上。”
真相大白的那天,王丽走出监狱,阳光洒在她身上,像隔了一个世纪。她握着林定军的手,声音哽咽:“我就知道,总会有人信我……就像张诚说的,记者的笔能写真相,也能被人用来撒谎,但总有一天,谎言会被戳穿。”
林定军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捏着那根金发的显微照片。阳光下,发丝的金色泛着冷光,像无数被掩盖的冤屈,在等待被照亮的时刻。
档案室的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林定军在卷宗封皮上写下:“刀能杀人,笔能昭雪。”字迹透过纸页,在桌面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像在提醒每个执法者: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能缺席。
窗外的滨江公园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长椅旁的老槐树枝繁叶茂,仿佛在默默见证着,那些被掩埋的真相,终于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