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倾斜的玉米田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窗外飘来的玉米香,林定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瓶,液滴顺着软管往下坠,像极了矿洞爆炸时飞溅的玉米碎粒。李军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不断的线,绕在手腕上,像道浅色的锁链。
“西坡地的玉米都活下来了。”李军把苹果递过来,果肉上还带着温热的体温,“农技站的人说,爆炸的冲击波让玉米根扎得更深了,就是都往青峰山方向歪着,像在鞠躬似的。”
林定军咬了口苹果,甜汁里带着点土腥味。他想起爆炸前看到的景象——玉米植株在能量场里疯狂扭曲,根系却死死抓住岩层,仿佛在守护什么。“‘谷主’说的‘星火计划’种子,到底是什么?”
“苏晓查了老档案。”李军从包里掏出个牛皮本,封面印着“农业部绝密”,“1998年确实有这个计划,召集了一批农业科学家,想培育能在极端环境下生长的高产作物,玉米是重点研究对象。我爹当年负责保卫工作,‘谷仓’是物资管理员。”
档案里夹着张泛黄的合影,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试验田前,中间的老者捧着个玉米,颗粒饱满得像镀了金。“这是领头的周教授,”李军指着老者,“爆炸现场找到的尸骨,dNA比对就是他。”
林定军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发现周教授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青铜爵——和他手中的碎片纹路完全一致。“‘谷主’说我父亲的使命在青峰山巅,周教授的尸骨却在了望塔……他们当年是在保护种子,还是在销毁?”
“都不是。”苏晓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土壤检测报告,“爆炸后的灰烬里,发现了特殊的基因序列,和周教授的研究笔记完全吻合。那些玉米不是被炸毁了,是在高温下完成了基因重组,现在西坡地的玉米,既能抗盐碱,还能监测土壤里的有害物质——成了活的‘报警器’。”
她把报告摊开,上面的曲线图像片倾斜的玉米田:“你看这数据,玉米倾斜的角度越大,土壤里的重金属含量越高。青峰山矿洞的硫磺渗透到地下,正好被它们的根系吸附了。”
林定军突然想起“谷主”手掌按在星图上的瞬间,那些疯狂生长的玉米根系——或许不是为了引爆,而是为了锁住矿洞泄漏的有毒物质。“‘谷主’可能不是想毁了青峰山,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完成周教授的遗愿。”
李军的削苹果刀“哐当”掉在地上:“可他害死了我爹!”
“档案里有份未寄出的信。”苏晓从牛皮本里抽出张纸,“是你父亲写的,说‘谷仓’发现有人想把变异种子卖给境外势力,两人争执时,‘谷仓’失手推落了周教授,你父亲为了保护剩余的种子,抱着样本跳下悬崖,让‘谷仓’带着秘密活下去。”
信的末尾画着个简笔画:悬崖下的玉米田,一株玉米的根须缠着块青铜爵碎片。
林定军掀开被子下床,伤口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去西坡地。”
玉米田果然如李军所说,齐刷刷地朝青峰山倾斜,叶片在风中翻动,像无数只招手的手。林定军蹲在田埂上,看着玉米的根系在泥土里交织成网,网眼处隐约有金属光泽——是爆炸时飞溅的青铜爵碎片,被根系紧紧裹住。
“你看这个。”李军挖出一株玉米,根须缠着块指甲盖大的碎片,碎片上刻着个“火”字,“苏晓说所有碎片拼起来,应该是‘星火’两个字。”
苏晓用镊子取下碎片,放进证物袋:“技术科还原了‘谷主’的电脑,里面有段周教授的录音,说‘星火计划的终极目标,是让作物成为大地的守护者’。”
夕阳把玉米田染成金红色,倾斜的植株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无数个匍匐的人。林定军突然明白,“谷主”的癫狂里藏着偏执的守护——他用极端的方式激活了种子的潜能,让玉米接过了周教授和李军父亲未完成的使命。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老周发来的照片:青峰山巅的爆炸遗址上,冒出了几株嫩绿的玉米苗,叶片上沾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配文是:“它们自己长出来的,根扎在爵纹碎片里。”
林定军把照片给李军和苏晓看,李军的眼眶红了,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玉米秆:“我爹说过,好种子在哪都能发芽。”
晚风拂过,玉米叶的沙沙声里,仿佛能听见周教授的笑声,李军父亲的叮嘱,还有“谷主”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林定军看着倾斜的玉米田,突然觉得它们不是在鞠躬,是在守望——守着这片被亏欠过的土地,望着那些未竟的理想。
他掏出手机,给“星轨”前辈发了条信息:“星火已燃,夜枭归巢。”
回复很快传来,只有一个玉米的表情。
西坡地的玉米还在生长,倾斜的角度随着土壤的进化慢慢变小。林定军知道,这场围绕种子的较量或许告一段落,但大地的秘密还在继续——就像那些扎在土里的根,沉默,却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