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不是死寂,而是一种能量过度释放后,万物失聪般的真空。远处 ZNN 传媒塔废墟上空,那混杂着火焰与不祥紫色的能量光柱缓缓坍缩、消散,只留下冲天的浓烟和一片被夷为平地的焦土,证明着刚才那毁灭性的一击。广播塔那扭曲的噪音,也随着这次超负荷的定向攻击而暂时陷入了低沉,只剩下一种能量耗损后的、断断续续的嘶哑余音。
朱迪瘫在几乎报废的警车驾驶座上,耳朵里充斥着爆炸后的嗡鸣,视线模糊地望着那片毁灭的区域。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左臂撕心裂肺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成功了?她活下来了?因为尼克那不知如何发出的、扭转乾坤的信号?
尼克!
这个名字如同电流般击穿了她的麻木。她猛地挣扎起来,不顾一切地推开车门,踉跄着摔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必须回去!回到指挥中心!尼克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她必须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返回的路途比来时更加艰难。爆炸的冲击波波及了数个街区,更多的建筑坍塌,道路被彻底堵塞。精神污染的强度虽然因广播塔能量减弱而有所下降,但街道上的混乱并未平息,反而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增添了新的恐慌与疯狂。朱迪不得不依靠残存的体力和警察的本能,在废墟与失控的动物间艰难穿行,躲避着危险,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她终于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到档案馆附近时,发现埃德加和芬恩正焦急地在隐蔽的入口处张望。
“朱迪!”埃德加看到她,巨大的犀牛眼中闪过一丝 relief,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你没事!但是尼克他……”
朱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推开他们,几乎是爬着冲进了指挥中心。
尼克依旧躺在临时床铺上,但情况比她离开时更加糟糕。他脸色灰败,仿佛所有的血色都已流失,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嘴角和胸前满是凝固和新鲜的暗红色血迹。生命监测仪上的曲线低伏而紊乱,警报灯虽然已经关闭(或许是葛洛丽不忍再听),但那无声的直线趋势更加令人绝望。
葛洛丽守在一旁,山羊脸上写满了无力与悲伤。“他的生命体征……在信号发出后急剧衰竭……内部出血……我们……我们没有任何办法……”她的声音哽咽了。
朱迪跪倒在尼克床边,爪子颤抖着握住他冰冷无力的爪子。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滴落在他血迹斑斑的制服上。
“不……尼克……不要……”她哽咽着,语无伦次,“你坚持住……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守护这座城市的……你这个骗子……睁开眼看看我……”
她将额头抵在他冰冷的爪背上,感受着他那微乎其微的生命之火,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失去了密钥,失去了贝尔德,失去了豹警官,现在……难道连尼克也要失去吗?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最终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
就在她心丧若死之际——
她怀中,那已经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密钥残骸,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热感!
不是能量,而是一种……共鸣?一种仿佛来自血脉深处的、微弱却顽强的牵引?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尼克。是错觉吗?她似乎感觉到,尼克体内那本应随着“秩序编码”崩溃而消散的、属于他本源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湮灭,而是如同风中残烛般,在与某种更深层的力量做着最后的连接?是那颗蓝色光点?还是……别的什么?
与此同时,葛洛丽面前的终端屏幕,突然自动亮起!上面不再是城市监控画面,而是跳动着一段极其古老、由流动的星光和植物脉络构成的图案,旁边伴随着一行断断续续的、并非现代动物城语言的文字,但其所表达的含义,却直接映入了在场每一个动物的脑海:
【生命回响……未绝……需……本源之土……滋养……】
“这是什么?!”埃德加惊疑不定地看着屏幕。
朱迪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想起了劳伦斯市长的日志,想起了“和谐之种”的传说,想起了贝尔德关于“种子”与“血脉”的暗示。“本源之土”?是指“根巢”?还是指……那片孕育了星苔的、未被污染的北方荒野?
她不知道这信息从何而来(是尼克残存的意识与城市古老能量网络的最后共鸣?还是密钥碎屑留下的最终指引?),但她愿意相信!这是唯一的希望!
“我们必须带他去北方!”朱迪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尽管那火焰微弱,却无比坚定,“去荒野!去‘根巢’!那里可能有救他的方法!”
埃德加和芬恩面面相觑,带着一个垂死者穿越如今如同炼狱般的城市和危险的荒野?这听起来像是自杀。
但看着朱迪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尼克那微弱的、却仿佛在回应着什么的生命波动,埃德加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去准备……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能用的交通工具和物资。”
芬恩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我去侦察一下通往北方的路线现状。”
葛洛丽则开始整理所能携带的所有医疗用品和数据资料。
希望,如同灰烬中挣扎而出的嫩芽,微小,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就在他们开始紧张准备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生命监测仪上,代表尼克脑波的曲线,在刚才那段古老信息出现时,曾极其短暂地、同步地波动了一下,形成了一个与那星光脉络图案完美契合的频率。
而在他体内最深处的意识之海,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中,一点微弱的蓝色星光,正紧紧依偎在一株仿佛由无数记忆与情感凝聚而成的、虚幻的星光幼苗旁,如同守护,又如同……共生。幼苗的根须,正尝试着,极其缓慢地,向着某个遥远而温暖的方向,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