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机引擎的咆哮声由远及近,如同死神的宣判,压过了风雪的呼啸。朱迪猛地抬头,只见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穿透灰蒙蒙的雪幕,正朝着他们所在的岩架急速俯冲而来!那绝不是路过的飞行器,其狰狞的外形和精准的航线,只可能属于“熵”!
绝望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刚刚找到的希望,难道就要在此刻终结?
她看了一眼身边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灰影,又摸了摸怀中那几簇珍贵的星苔。不能放弃!她迅速环顾四周,岩架光秃秃的,几乎没有遮蔽物,唯一能利用的,只有几块因崩塌而松动的、体积较大的岩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疲惫与恐惧。她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地将灰影挪到岩架边缘一块略微凸起的岩石后面,这至少能提供一点可怜的视觉遮挡。然后,她抓起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紧紧攥在爪心,背靠着岩石,紫色眼眸死死盯住越来越近的侦察机,如同一只被逼到绝境的母狮,准备进行最后的抗争。
侦察机在岩架上方十几米处悬停,螺旋桨卷起的冰雪碎屑如同白色的沙尘暴,抽打在朱迪脸上,让她几乎睁不开眼。舱门滑开,首先垂下的不是绳索,而是几支黑洞洞的、造型奇特的枪口——非致命性的麻醉枪与能量束缚网发射器。
尼克(p-Z-001)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深灰色制服在风雪中纹丝不动。他冰冷的琥珀色眼眸如同扫描仪,瞬间锁定了躲在岩石后的朱迪,以及她身边那个失去意识的狼族生物。他的战术目镜上,朱迪的生命体征信号和面部识别确认信息闪烁着高亮。
“目标 J-h-o-p-S 确认。存在一名未知狼族单位,生命体征微弱,威胁等级低。”他通过内部通讯冷静地汇报,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执行活体捕获程序 Alpha。”
两名“清道夫”队员立刻顺着速降索滑下,动作迅捷而专业,呈钳形向朱迪包抄过来。
“尼克!!”朱迪用尽力气大喊,声音在狂风中显得支离破碎,“是你吗?看看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的呼喊穿透风雪,传入尼克耳中。数据处理中心瞬间将这段音频与存储的“J-h-o-p-S 声纹档案”进行比对,匹配度100%。同时,他的视觉传感器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脸上混合着绝望、期盼与不肯屈服的复杂表情。
“检测到目标试图进行情感干扰。” 系统冷冰冰地提示。
尼克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一丝迟疑。他抬起手,爪中握着的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小型能量探测器,对准了朱迪。探测器上的读数迅速跳动,锁定了她怀中星苔散发出的、与众不同的纯净能量信号。
“能量源确认,位于目标身上。”他下达指令,“优先确保能量源完整。制服目标。”
一名“清道夫”队员率先发动,手中的束缚网发射器喷出一道蓝色的电弧网,罩向朱迪!朱迪早有准备,猛地向侧前方翻滚,险险避开!同时,她将爪中一块锋利的碎石奋力掷向另一名靠近的队员!
那队员下意识偏头躲闪,动作慢了半拍。朱迪利用这瞬间的机会,没有试图攻击,而是猛地扑向昏迷的灰影,用身体挡在他前面!她知道自己的反抗徒劳,但她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带走她和星苔,更不能丢下灰影!
“尼克!王尔德!”她再次嘶喊,这一次,带着泣血般的指控与最后一丝试图唤醒他的希望,“你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守护这座城市!你说过任何人能成为任何事!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些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尼克那被“秩序编码”加固的意识壁垒上。记忆数据库被强制调取,无数与朱迪相关的画面碎片——警校毕业典礼上的击掌,追捕威斯顿公爵时的默契,撒哈拉广场执勤时的玩笑,还有……无数次并肩作战的背影——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处理中心!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高关联度非法记忆数据冲击!”
“逻辑核心过载!秩序编码稳定性下降至92%!”
“建议立即执行强制性记忆压制与逻辑重置!”
系统的警报在他意识中尖啸。尼克的身体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无法控制的僵硬,他抬起的手,那个准备下达最终抓捕命令的手势,停滞在了半空中。他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仿佛有破碎的光芒在激烈冲撞,数据流的乱码第一次在他视野边缘疯狂闪烁。
“长官?”舱门口负责掩护的薮猫队长察觉到了尼克的异常,疑惑地出声。
就是现在!
朱迪看到了尼克那瞬间的停滞!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是唯一的机会!她不再呼喊,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簇星苔,不是用于保护自己,而是用力朝着尼克的方向掷去!
散发着纯净蓝色微光的星苔,如同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划过一道弧线,穿过纷飞的冰雪,精准地打在了尼克胸前的制服上,然后滑落。
星苔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一股清凉、平和、与他体内狂暴的“秩序编码”能量截然相反的波动,如同水滴落入滚油,引发了一系列微小却连锁的反应!他体内那些被压制、被扭曲的神经末梢,仿佛久旱逢甘霖,产生了短暂而强烈的生物电共鸣!
“呃啊——!”
尼克发出一声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哼,猛地后退一步,捂住了额头!他的战术目镜屏幕瞬间被杂乱的雪花和错误代码覆盖!
“抓住她!快!”薮猫队长见情况不对,立刻下令!
两名“清道夫”队员不再犹豫,猛扑上来!
朱迪看着陷入混乱的尼克,眼中闪过一丝心痛,但更多的是决绝。她最后看了一眼灰影,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向着岩架另一侧、那片深不见底的冰雪悬崖,纵身跃下!
她宁愿选择未知的死亡,也绝不被活捉成为“博士”的实验品!
“目标跳崖!”一名队员惊呼。
薮猫队长冲到崖边,只见下方是翻涌的雪雾和嶙峋的冰棱,早已不见了朱迪的身影。
而尼克,依旧单膝跪地在舱门口,身体剧烈颤抖,爪死死抠着舱门边缘。星苔的纯净能量与他体内混乱的秩序编码正在激烈对抗,破碎的记忆画面与冰冷的系统指令在他的意识中疯狂厮杀。他抬起头,望向朱迪消失的那片悬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超越了数据处理范围的东西——一种名为“痛苦”的、真实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