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从乔安安心底溢出,她忍不住再次探头,望向崔主任家灯火通明的窗口。
那两人仍在吃饭,还在不停的碰杯喝酒。
“如果我们……现在就冲进去阻止呢?”
乔安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她什么都还没做,犯罪事实不成立。她真正构成犯罪的,只有张老师那起案子。如果劝她自首,再取得张老师谅解……是不是就能轻判?”
黑暗中,莫茉的眉头紧紧蹙起,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同情心不是这样用的。”
乔安安默默转身,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沉得她喘不过气。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崔主任这一生,实在太苦了。】
【她因为无法生育,原本早已断了结婚的念头,封心锁爱了好几年,直到认识了她小区的物业经理,赵达勤。这人学历、工作都比不上崔主任,但胜在热情执着,不管被拒绝多少次都不放弃。】
【同病相怜,加上他主动坦白,让崔主任深感慰藉,以为找到了灵魂的共鸣。两人很快结了婚。】
【可是!天老爷啊!赵达勤哪里是弱精?!他根本是“不行”!短小精悍的绣花针,约等于无!】
“噗——”
黑暗中不知是谁没憋住。
众人:“……”
这真的很难评。
沈明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这到底是什么不正经的系统?怎么连这种信息都收录?也不怕辣眼睛……辣耳朵。
【但崔主任并没有因此嫌弃赵达勤。她本身对男女之事就不热衷,更渴望心灵的依靠。两个各有残缺的人,确实过了一段相敬如宾的平静日子。】
【然而,命运并没有放过她。一次夜归,崔主任在巷子里被一个变态拖走,实施了性侵。】
【她不敢报警,害怕来之不易的安宁被彻底打碎,害怕失去这个勉强称之为“家”的港湾。她选择了沉默,试图将伤痕深深埋藏。可这件事最终还是暴露了,因为——她怀孕了。】
【操!这他妈的是什么狗屁老天爷!医生明明说了她不能生育,为什么被强暴一次就中了?!这操蛋的人生!】
其他人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骂娘,命运对崔主任真的太残忍了。
【这个孩子的到来,没有带来希望,反而彻底释放了赵达勤内心的恶魔。以前总听人说身体残缺的人心理也容易扭曲,我还不信,赵达勤却活生生印证了这句话!】
【他先是怀疑崔主任不忠,给她戴了绿帽。后来即便知道了真相,知道崔主任是受害者,那又怎样?他老婆被人睡了是事实!这个自卑又变态的男人,将所有的怒火和屈辱,都发泄在了崔主任身上……】
【第一次动手后,他跪地痛哭、哀求原谅,崔主任心软了。但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第二次,他一脚狠狠踹在崔主任的肚子上——那个不该来的孩子,就这样被他亲手终结了。】
【身体的不行催生了极端的暴虐。赵达勤开始变本加厉,不仅在拳脚上施暴,更在床上用各种工具和羞辱人的法子,摧残崔主任的意志,以此来满足他变态的占有和控制欲……】
“咔嚓——”
一声脆响突兀地响起。
“嗯?”
乔安安猛地扭头,看向徒手将旁边大树的小枝杈硬生生掰断的曲若莹,“曲老师,你怎么了?”
曲若莹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没事。就是想起以前看的一部电影。里面的家暴渣男,先被物理阉割,最后被渣土车碾成了肉泥——实在大快人心。”
“是吗,回头推给我,我也想解解压。”
就在这时,始终举着望远镜紧盯屋内的沈明神经骤然绷紧,倏地站起身:“行动!林老师给信号了。”
话音未落,他已长腿一迈,利落地跨出绿化带。乔安安几人心脏提到嗓子眼,立刻跟上。
本以为潜入会是难题,没想到崔主任家的门根本虚掩着,留了一条缝,仿佛早就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林老师一看到他们,如同见了救星,“嗷”一嗓子就扑过来。视线慌乱地扫过几位女老师,他硬生生刹住车,转而一把抱住最近的沈明,声音带上了哭腔:“呜呜······你们可算来了!再晚一点我的清白就——!”
沈明:“······”
他面无表情,极其嫌弃地将人推开:“你身上酒气很臭。”
林老师:“······沈老师你有没有点同情心!我这是以身饲虎、深入虎穴——”
“呵~”
一声轻嘲从客厅中央传来。
崔主任穿着酒红色的性感睡衣,平时一丝不苟的盘发放了下来,风情万种的搭在肩上。
她妆容精致,神态慵懒,慢条斯理地晃着手中的杯中残酒,仰头一饮而尽。嘴角噙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目光扫过闯入的不速之客。
“还不错,还能被称为“虎”。谢谢你们没叫我老不死的淫虫。”
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失措、歇斯底里。她淡定得如同正在招待受邀前来的客人,甚至抬手对她们招了招,“都站着干嘛?坐啊,别客气。”
“哦,也是······”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自嘲地笑了笑,“估计你们会嫌我这里脏吧?毕竟……有时候着急了,等不到回房间,客厅沙发也能凑合用。呵呵……”
乔安安几人惊骇地对视一眼,心底同时升起一股寒意:崔主任她……是不是已经疯了?
沈明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崔主任早就知道我们在外面?”
“呵···”崔主任又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想不知道也难。林老师……可不是块做间谍的料。”
“口袋里的录音笔,第二颗纽扣上的针孔摄像头……都是我玩剩下的东西了。”
林杨麻了,原来他才是跳梁小丑,那他刚才喝的那些酒,忍受的那些恐惧和恶心算什么?!
乔安安心情复杂至极。她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沉重的过往,“明知道是陷阱,为什么还要……您是准备主动投案吗?”
崔主任抬眸,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乔安安身上:“你就是新来的乔老师吧?呵,我当初就不同意凌校长设什么副班主任。一个班四十个人配两个班主任,纯属添乱。”
“所以,”乔安安不接话,一双清亮的眼睛执拗地盯着她,“您愿意去自首吗?您只对张老师实施了侵害,如果能主动投案并取得他的谅解,法官在量刑时一定会考虑的。”
崔主任没有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动,她仰头,再次一饮而尽。
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嘴角那抹古怪的笑意加深了。她忽然干脆地点头:“好。我跟你们去警察局。”
“我做的事,我都认。但我有一个条件——”她略显浑浊却异常清醒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沈明身上,“今天的事,必须保密。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个人行为,影响鼎诚的声誉。沈老师,你能答应我吗?”
黑框眼镜后的眸子骤然缩紧,闪过锐利的光芒。沈明的声音不自觉绷成一条直线:“你还做了什么?”
崔主任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释然。
“呵……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