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用饭了。”
半梦半醒间,苏悦听见秋兰的喊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窗外早已浸在夜色里,天上稀稀拉拉的星星,忽明忽暗。
她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瞬间又有了精神。
碗里的粥熬得软糯,还掺了碎玉米碎,散发着浓浓的米香。
香椿炒鸡蛋色泽诱人,凉拌荠菜撒了点芝麻,还有一盘炒嫩胡豆,外加一盘素炒青菜。
不过是些家常小菜,却看着让人胃口大开。
“原本刘庄头还采了些野菌,临了却不敢下锅。”秋兰端过粥碗,舀了一勺递给苏悦,语气里带着怕意,“每年都有农家人误食菌子中毒,轻的上吐下泻,重的连命都保不住。”
苏悦接过粥碗的手顿了顿,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哪怕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野生菌中毒的新闻也常见,这东西认不准确实是碰不得。
她舀了口粥送进嘴里,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民以食为天,她是缺了一颗米都不行。
“你们也别站着了,过来一起吃。出门在外,哪来那么多规矩。”
她放下勺子,朝着秋兰和小翠招手。
“小姐快用吧,我们刚才在灶房跟着刘婶吃过了。”
秋兰笑着,眼底盛着暖意。
她们早摸准了自家小姐的性子,小姐对她们再怎么好,她们也不能失了分寸。
苏悦也不强求。
在府里吃多了大鱼大肉,今天这样的清粥小菜,反倒觉得美味。
一碗粥下肚,她忽然觉得脑袋有些发沉,不由得在心里打趣自己:难怪说糖尿病人要忌粥,这升糖速度果然名不虚传。
嘴上却没停,又给自己添了一碗。
“小翠,你去把洗漱的水备上吧,不用在这儿候着了。”
饭菜吃得香,苏悦并没在意小翠没有应声。
直到一碗粥见了底,她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果然是饭困饭困,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她又唤了一声:“小翠。”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苏悦诧异地转头看去,小翠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另一边的秋兰也双目紧闭,在地上一动不动。
“秋兰!小翠!”
她心头骤然缩紧,猛地站起身,脚下却一阵虚浮,险些撞翻了手边的菜碟。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们怕是中毒了!
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小翠身边,颤抖着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当指尖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流时,心才稍稍安下:“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她又连忙去查秋兰的状况,也是同样的情形。
可这松快不过一瞬,更深的恐慌便漫了上来。
上次在大恩寺已是侥幸,这次未必还能有那样的好运气。
她慢慢站起来,稳住身形,踉跄着冲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压低声音急喊:“杨山!杨山!”
没有回应。
苏悦出门,扶着廊柱往外看,只见院子里倒着个黑影,看那身形,正是杨山。
山匪?
还是仇家?
苏悦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后背死死抵着门板,顺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
此时,整个庄子静得可怕,连警醒的大黄狗都没发出一点声响。
庄子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死一般的寂静背后,藏着不知多少危险。
苏悦越想越怕,只觉得呼吸困难,浑身发软,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不能慌。
苏悦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越是危险,越要沉住气。
她猛地抬起手背,狠狠咬了下去,细密的血珠从齿痕里渗出来,尖锐的痛感终于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扶着门站起身,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
除了衣柜,便只剩床底能藏人。
衣柜太扎眼,一搜一个准。
床底虽隐蔽,可若被人仔细查看,也是藏不住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是门被踹开的声音!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苏悦的心上。
“老大,这儿没人!”
隔壁房传来粗犷的吼声。
“挨着搜!整个庄子的活物都倒了,她还能飞了不成!”
另一个声音更冷,带着命令口吻。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裳。
苏悦咬紧了牙,不再犹豫,猛地矮下身,朝着床底滚了进去。
动作太急,膝盖重重磕在床腿上,钻心的疼让她险些叫出声,她死死咬住嘴唇,将痛呼咽回肚子里,只留下满口的血腥味。
她刚在床底蜷缩好,房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夜风裹着泥土的腥气灌进来,烛火噼啪作响,光影在墙壁上乱晃。
她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两双厚重的黑靴踩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悦眯着眼从床底往外看,靴底还沾着新鲜的泥渍。
“大哥,这儿有俩!”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兴奋。
苏悦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她看见一双靴子停在小翠身边,男人蹲下身,似乎在翻查什么。
紧接着,另一双靴子移向了秋兰。
苏悦忽然感觉体内有一股不受控的冲劲,她知道,应该是原主的意识,感知到危险,本能催生出的肌肉反应。
原主与她们的感情,怕是比自己表现出来的还要亲厚。
她迅速闭上眼,凝神定气,硬生生将那股躁动的冲动压了下去。
“这俩哪个是小姐?”有人犯了难。
“蠢材!看衣裳就知道了!”被称作大哥的人不耐烦地骂道,“这个穿得好,准是她!”
苏悦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窒息。
她睁开眼睛,看着那双沾着泥的靴子挪到小翠身边,随后是布料摩擦的声响。
“扛走!”
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门被随意地甩上,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苏悦依旧蜷缩在床底,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恨自己的胆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自己只能躲在黑暗里,眼睁睁看着忠心护主的丫鬟替自己受难。
她又狠狠咬了手背一口,旧伤叠新伤,疼得她浑身发抖。
“对不起……”她对着床板,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没护住你……”
那些人是谁?
他们要把小翠带去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