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聘礼,在德妃的催促下准备了好些年,零零总总堆满了库房。
周静禾的嫁妆,周家也一直在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派上用场。
按民间冲喜的规矩,凡事图个快,婚礼流程得在一日内了结。
处处都是仓促,可这时候谁还会计较那些,把仪式办完才是要紧事。
苏悦更是连添妆都没来得及准备。
宁王娶正妃,本该是风光盛大的场面,如今为了冲喜,竟不及有些大户人家纳妾热闹。
真是说不出的酸楚。
送了周静禾出嫁,苏悦回到府里。
一进自己的房间,她就屏退左右,直直倒在床上。
这几天过得像一场梦,不只是身体累,心更累。
有心帮忙,却又力不从心,让她很气馁。
“小姐,修竹统领来了。”秋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苏悦从床上弹起来,快步走到门边,探头左右望了望。
“小姐放心,旁人都被我支出去了。”
秋兰忍着笑意说,旁边的小翠笑着点头。
“咳咳~~,我就瞧着外头怪安静的。”
苏悦抬手拢了拢衣襟,见两个丫头还在笑,瞪了她们一眼,总觉这两人像是盼着自己早些嫁出去。
秋兰和小翠笑得更欢,看见走来的云珏,便识趣地退到廊下,逗起了笼里的山雀。
苏悦见了云珏,没了以往的拘谨,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将人带到院子里的秋千椅上坐下。
云珏任由她拉着,目光落在她侧脸上,满是心疼。
不过短短几日,她清减了些,眼里的光也淡了几分。
他第一次进这院子时,便注意到这秋千椅,心里便盼着,能有一日与她并肩坐在这里。
“这几日,是不是很累?”云珏的声音放得很轻。
“心累。”
苏悦没多想,头一歪就靠在云珏肩上。
云珏心里一暖,悄悄挪过胳膊抵在她身后,轻轻托着她的背,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悦悦。”他低声唤她。
“嗯?”苏悦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
“周家姑娘出嫁了,你……”
“我才不要这么早嫁人!”
苏悦猛地抬起头,望着他,眼里满是警惕。
云珏愣了愣,随即失笑,缓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别太伤心,对周家姑娘而言,或许这是件好事。”
苏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闹了乌龙,有些不好意思,又把头靠回他肩上,小声嘀咕:“我就是随口说说。”
“哎。”一提及周静禾,苏悦又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我总觉得,老天爷就是最大的杠精,专挑人不顺心的时添堵,让人雪上加霜。”
“杠精?”
云珏没听过这样说法,侧头瞥了眼靠在自己肩上的人。
“就是喜欢与人作对的意思。”苏悦随口解释了一句,“哪里来的什么逆境翻盘,只会让人更绝望。有时候真觉得,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真是猝不及防。”
自她进了这丞相府,原以为没有宅斗纷争,日子就能过得自在些。
却没想到,仅仅一个顾安冉,就搞得她筋疲力尽,无从还手。
“你年纪不大,感慨倒不少。”云珏失笑,“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如今大昭还算强盛,也少不了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人。”
苏悦知道,修竹统领在睿王身边做事,看事的层面与她自然不同,她也懒得解释。
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的苦乐。
“顾安冉怎么就这么坏。”苏悦又在心里问候了一遍她祖宗十八代,“你说她那脑袋瓜子怎么长的,里面咋全是害人的主意?她……”
她絮絮叨叨的抱怨一通,把顾安冉原本要害她的事说了出来。
“哦,原来是这样。”云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苏悦愤愤道:“对啊,真希望查到她头上,看她怎么脱身。”
“哼。”云珏低低冷哼一声,“哪怕查不到他的头上,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苏悦瞬间来了精神,转过头看向他:“你说她,怎么就平白落了水,还正巧被她表哥救了?她一门心思要算计我,按理说不该这么不小心才是。”
“谁知道呢。”云珏语气尽量平淡,“许是坏事做多了,自食其果。不说她了,扫兴。”
“呵,看她还怎么嫁端王。”苏悦又靠回他肩头,“对了,修竹,你家是哪里的?”
“京城人士,家里有老父,两个兄长,还有一个姐姐。”
云珏望着院子里的杜鹃花树,心里想着,等明年花开,说不定就能光明正大地来这儿,陪她一起看这片红。
“那你家倒挺热闹。”苏悦顿了顿,鼓起勇气问,“你家里人……对你将来的媳妇,有什么要求吗?”
她知道,古代婚姻讲究父母之命,不是人人父母都像她爹娘这样开明。
要是修竹的父亲不答应,他们往后的路,怕是难走得很。
云珏微微一怔,随即轻声道:“随我心意就好。”
他这不算撒谎,母妃定会顺着他。
至于其他人的想法,早已不重要了。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私相授受?”苏悦突然冒出一句。
云珏赶紧起身,蹲在她面前,眼神满是急切:“悦悦,我没有唐突你的意思!只是我如今在睿王府当差,实在脱不开身,没能尽早去丞相府提亲,是我考虑不周……”
看着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苏悦笑了。
原来这个平时看着沉稳的男人,也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我就是随口问问,提什么亲。我刚不还说不想这么早嫁人嘛。”苏悦也带了几分羞涩,“我们才相处多久,还没到见家长的时候。”
“见家长?”云珏又没听懂。
“就是见彼此父母的意思。”苏悦伸手拉起云珏,“快起来吧,别蹲着了。”
云珏顺势坐回秋千椅上,心里松了口气,却又感到很愧疚。
苏悦越是信任他,他便越舍不得说出真相。
苏悦又把头靠了回去,轻声道:“也不知道静禾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时辰,该还在过礼”。
“你喜欢吃浮元子吗?”
云珏虽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个,还是认真点头:“喜欢。”
“你们睿王,是不是很严厉?”苏悦又好奇地追问。
“他……不会苛待属下。”云珏想了想,补充道,“给属下的俸禄,也还算丰厚。”
……
两人就这么靠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