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能下地,就闹着要进宫见德妃,谁也劝不住。
周静禾陪着云琛前往玉漱宫。
陛下得到宁王进宫的消息,怕他乱跑扯裂伤口,特意许他在宫里坐软轿。
可坐上软轿的宁王也没闲着,一会儿扒过去,一会儿动过来,看得随行宫人胆战心惊,生怕这位祖宗一个兴起跳了下来。
周静禾一路跟在轿旁,好言好语地哄着,额角的汗珠浸透了鬓发,总算是挨到了玉漱宫门口。
宁王自幼护食,事情有多,但凡踏入玉漱宫,必闹得殿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久而久之,德妃也没了法子,只能命众人守在殿外。
宫人们本就怕了这位主子的折腾,自然乐意到殿外躲清闲。
殿内再无旁人,周静禾望着面前颧骨都显出来的男人,满眼心疼。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才真正体会到,他装了这么多年傻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怎么,夫人心疼我了?”云琛凑过来,眼底带着笑意,语气缱绻,“那往后,夫人可得多疼疼为夫才是。”
周静禾已习惯了他私下里的鲜活模样,闻言弯了弯唇角,软声道:“好,都听夫君的。”
可心里刚松快些,想到马上要去见德妃,她又开始紧张起来。
云琛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局促,故意打趣道:“怎么,怕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何况我的媳妇这样貌美,有什么好怕的?”
“没个正行!”
周静禾嗔怪着拍了他一下,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两人相携往里走去,一路低声说着体己话,那些萦绕心头的紧张,倒也淡去了不少。
主殿里。
“娘娘别急,王爷和王妃就快到了。”
德妃在殿里坐立难安,身边的冯嬷嬷劝了又劝。
可德妃的目光还是黏在殿门口,舍不得移开。
“母妃!儿臣回来了!”
刚到殿门口,云琛就看到母妃张望的身影,扬声喊道。
德妃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
可看着云琛清瘦的样子,她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伸手想去碰他的脸,又想到他身上带着伤,反而不敢轻易碰他。
“你这孩子,快吓死母妃了!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伤口在哪?快让母妃瞧瞧。”
看着母妃满脸泪水的样子,云琛心里也发酸。
他虽是做戏,可那一刀的痛和连日装昏迷的煎熬,都是实实在在的。
他小声提醒:“母妃,旁边有人呢,别让静禾见笑了。”
德妃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周静禾,连忙拭去泪水,上前一步扶起正要行礼的静禾,语气热络:“快起来快起来,别多礼!你既嫁了琛儿,和他一样喊我母妃就好。”
“是,母妃。” 周静禾乖巧应道。
“好好好,真是个水灵讨喜的孩子!”
德妃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目光落在她腕间的月光石手镯上,见大小正合适,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越看周静禾越合心意,径直拉着她往殿内走,转头又瞪了云琛一眼:“你啊,总算把媳妇给我娶回来了,没白让我盼了这么些日子。”
“母妃,这可不是给您娶的,是给我自己娶的媳妇!” 云琛笑着反驳。
周静禾被这母子俩的拌嘴逗的脸颊发烫,悄悄低下了头。
德妃见她害羞,又嗔怪地瞪了儿子一眼。
云琛和周静禾落座后,德妃又像以前一样忙了起来。
她亲自到案前削了新鲜水果,又将刚出炉的点心切成小块,每样都备了两份,一份递到周静禾手边,一份塞给云琛,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看着德妃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一样忙前忙后,一点皇家妃嫔的架子都没有,周静禾彻底放下了心防,也敢主动同德妃说上几句家常。
“静禾啊,” 德妃忽然握紧她的手,眼眶又红了,声音带着几分恳切,“琛儿往后,母妃就托付给你了。这些年他过得苦,我这个做母亲的帮不上什么大忙,往后有你在他身边,我也能安心些。”
“母妃放心,照顾夫君本就是儿媳的本分。”
周静禾认真点头,语气里满是真挚。
“唉,若是能早些让你们去封地就好了。” 德妃轻叹一声,“到了封地,你们就能过上安稳日子,不用像在京城里这样提心吊胆。”
可一想到儿子去了封地,想见一面便难如登天,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云琛在心里叹气,母妃的心思,他怎会不知?
眼下朝局复杂,去封地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周静禾见德妃情绪低落,悄悄拉了拉云琛的衣袖,又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出言宽慰。
云琛会意,温声劝道:“母妃,今日可是个大喜日子,您该高兴才是。”
“好好好,母妃不扫你们的兴,母妃高兴。”
德妃连忙拭去泪痕,刚要再絮叨几句,殿外忽然传来通传声:“陛下驾到——”
殿内几人瞬间僵住,脸上的笑意顷刻间褪去。
尤其是周静禾,双手下意识地攥在一起,心里那股紧张感又升了起来。
云琛发现她的慌乱,伸过手去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递去一个安抚眼神。
周静禾望着他沉稳的眸子,稍稍定了定神,轻轻点了点头。
云曜刚踏入殿门,几人便躬身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臣女参见陛下。”
云曜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云琛身上,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欣慰。
这儿子虽心智不全,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前些日子遇刺,让他担心不已,如今见他安好,总算松了口气。
“平身吧,无需多礼。”
几人随着云曜步入里殿落座,刚坐下,云曜便注意到云琛的目光不停地往一旁的博古架瞟。
架上摆着几件新制的鲁班锁,一看便知是德妃特意让人给儿子准备的。
云琛显然心痒难耐,想去摆弄,又被周静禾悄悄拽着衣袖,那副跃跃欲试又不敢造次的样子,瞧着倒有几分憨态。
云曜见状,忍俊不禁,温声道:“琛儿若是想去看,便去吧。”
“谢父皇!”
云琛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起身匆匆作了个揖,便快步跑到博古架前,拿下鲁班锁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
周静禾见状,连忙起身告罪:“陛下恕罪,王爷他……”
“无妨。”
云曜目光落在周静禾身上,见她举止端庄,神色乖巧,心中很满意。
周清宴教出来的女儿,果然知书达理,配他家琛儿再合适不过。
“你既已是琛儿的王妃,便同他一样,唤我父皇吧。”
“是,父皇。”
周静禾恭声应道,彻底放下心来。
她与宁王本是冲喜成婚,如今得了陛下亲口认可,这场婚事才算真正名正言顺。
云曜和德妃在殿中闲谈家常,偶尔瞥向那边摆弄鲁班锁的云琛,眼中带着几分慈父的纵容。
周静禾在云琛身旁陪着,时不时起身给他喂点茶水,或是递块点心。
殿内一派温馨和睦。
没过多久,云曜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特意叮嘱云琛:“好好养伤。”
等陛下的身影远去,几人才放松下来。
眼看已近午膳时分,德妃便留两人在宫中用膳。
饭后,又拉着周静禾细细交代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他们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