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珏一行人策马而来,这里偏僻,少有人来,马儿在这里不能奔跑。
云珏心急如焚,尽力催着马儿前行。
越靠近西棠发射信号的地方,血腥味越浓。
他心头猛地一沉,那股不安刺得他呼吸滞涩。
“统领!是苏姑娘!”
南风指着侧前方一棵大树下。
云珏几乎是从马上滚落,大步流星冲向那棵树下。
苏悦蜷缩在树根处,双臂环着膝盖。
她身侧,西棠和小翠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她的身上、脸上满是血迹。
那双往日里盛满星光、灵动逼人的眼睛,此刻空茫茫一片,哪怕他已至跟前,她也毫无察觉。
“悦悦!”
云珏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心疼得发紧。
“是我,”他声音沙哑,“我来晚了,悦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刚才那一路,他怕得几乎喘不过气,那些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翻涌,他不敢再想下去。
此刻将人实实在在拥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呼吸,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让他眼眶发热。
他轻轻收紧,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些,可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回应,眼神麻木,神情恍惚。
“悦悦,看着我……看看我啊,你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
他在带着人往这边过来时,在半路收到西棠的信号。
那时他便知大事不妙,拼了命加速赶来,可偏偏又遇上血影楼的人刺杀,耽搁了时辰。
看到苏悦的样子,他心痛如绞,那些人要对付他尚可理解,为何会对苏悦痛下杀手?
他只以为,不过是女子间的小打小闹,有暗卫护持,再加上西棠在侧,定能护她周全。
是他错了,险些因为自己的疏忽,将她推向了鬼门关。
“西棠还有救,只是伤势太重,至于这位姑娘……” 东阳蹲在小翠身旁,指尖探过她的鼻息,又把了把腕间的脉搏,语气沉重,“已无力回天。”
南风带着人在周边搜查一圈,回来时脸色铁青:“统领!这些人是灵嗅堂的。咱们派来保护苏姑娘的暗卫,全没了气息,就连附近巡逻的兵卒,也没一个活口。”
“灵嗅堂?”云珏神色一凛,当机立断,“此地不宜久留,带上人,立刻撤!”
“咻——”箭羽破空而来,南风等人反应迅速。
云珏心头一沉。
看来这些人,今日是布好了天罗地网,要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地。
一阵箭雨过后,厮杀彻底爆发,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苏悦空洞的眼神,终于在这刺耳的声响中微微一动。
就在此时,一道银光从斜后方窜出,直取云珏后心。
苏悦瞳孔缩紧,到了嘴边的惊呼卡在了喉咙,手指下意识的攥紧。
云珏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俯身,将苏悦死死护在身下。
同时手腕翻转,腰间佩剑出鞘,寒光一闪,已精准划过那名刺客的咽喉。
动作虽快,却因要护着怀中的人,左臂还是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浸透了衣料。
“统领!”
周围的惊呼同时响起。
苏悦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突然被惊醒。
她慌乱地抓住云珏的衣袖,声音惊惶无措:“修竹!你……你怎么受伤了,怎么办?……怎么办?”
云珏却是满脸惊喜,顾不得疼痛:“悦悦,你没事了?没事就好!”
苏悦的目光还在云珏手臂的伤上:“是不是很严重?”
“我没事,不过小伤……”
云珏强忍着疼痛,还想温声安抚,可下一刻,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伤口蔓延开来,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去,像有无数条毒虫在啃噬骨髓。
他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脸色变得惨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统领,这刀上有毒。” 东阳冲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褐色药丸塞进云珏嘴里,“我的药丸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而且…… 您现在绝不能动用内力,否则毒性会扩散得更快!”
众人低头看去,只见云珏伤口处渗出的血,已然变成了暗沉的黑色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出血量还可以控制。
东阳不敢耽搁,指尖翻飞间又摸出个青瓷小瓶。
他倾身向前,将瓶中药粉尽数撒在云珏发黑的伤口上。
此刻厮杀还没停止,也来不及包扎,只能任由药粉暂时护住伤口,延缓毒势蔓延。
“统领,他们是幽冥鬼府的人。”南风翻看倒在地上的人,“幽冥鬼府的人背上有特殊印记。”
“我先带修竹离开。” 苏悦的目光扫过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小翠,“如果可以,麻烦你们帮我把小翠带出去,我想让她入土为安。”
此刻的她,眼里褪去了以往的娇柔怯弱,透着几分凌厉。
南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焦灼不安:“苏姑娘,您一介弱女子,如何护得住统领?东阳,你跟上掩护,务必尽快为统领解毒!”
几人迅速敲定计划,南风带着余下的人留在原地断后,东阳紧随苏悦二人身后掩护。
东阳将手中的瓷瓶塞在苏悦手中,急切叮嘱:“苏姑娘,待会您多留意统领的状况,等他再次毒发时,就喂他吃一颗药丸。”
苏悦接过瓷瓶,用力点头,扶着云珏的胳膊,一步一步往前挪。
“悦悦……是不是惊吓到了?”
云珏强撑着挺直身子,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在苏悦身上,声音虚弱却依旧温柔。
苏悦眼神暗了暗。
何止是惊吓?
那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的绝望,是亲眼目睹同伴倒下的锥心之痛。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这毒看起来很霸道,不能再耽搁了。”
“悦悦厉害了,还懂这毒霸道。”
云珏扯出一抹浅笑,试图缓和气氛。
这毒最可怕的地方,便是封死了他的内力,让他感受着毒性在经脉中扩散,却无能为力。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苏悦的声音带哭腔,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怕…… 我怕你也像小翠一样,丢下我不管……”
“我真没事。” 云珏抬起右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我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中的毒,早就数不清了,这次也一定会没事的。倒是你,那么凶险,你……”
云珏不敢问出口,他难以想象,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他温柔的安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悦的泪闸。
刚才死死憋在心里的恐惧、委屈和后怕,全都化作汹涌的泪水。
“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呢。”
云珏拍着她的背,动作轻柔,一遍遍安慰着。
苏悦却急了,看着他的胳膊,声音哽咽:“怎么会没事?你的伤口都发黑了……”
“东阳还在后面跟着呢,放心。” 云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满是自责,“都怪我,是我掉以轻心,以为只是小事,差点…… 差点把你也搭进去。”
苏悦不敢再浪费时间,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扶着云珏往前赶。
她的手臂早已酸麻,却死死撑着他的腰身,不敢有丝毫松懈。
云珏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走得吃力。
苏悦觉得扶着的人却越来越沉,她自己也体力透支,双腿发颤,全凭着一股执念硬撑着没倒下。
前方不远处有一处石壁,虽不是山洞,却能遮挡些冷风。
苏悦心中一喜,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云珏挪了过去。
石壁周围光秃秃的,没有杂草,倒也不用担心蛇虫鼠蚁。
她小心翼翼地将云珏扶着靠在石壁上,刚想直起身查看四周环境,手腕却被拉住。
云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混沌迷糊:“别走……”
“我不走。” 苏悦蹲下身,声音放得极柔,“我只是看看这里的环境,确保安全。你乖乖等着,好不好?”
云珏的手松了些,看起来似乎更难受。
苏悦赶紧掏出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进他嘴里。
可这一次,药丸却没了效果,云珏的头轻轻一歪,眼睛慢慢闭上,彻底陷入了昏迷。
“苏姑娘!统领怎么样了?”
就在苏悦急得团团转时,东阳终于赶了上来。
“他昏过去了!你快看看他!” 苏悦赶紧让开位置,声音里满是慌乱。
东阳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展开来,里面大大小小的银针整齐排列。
“事不宜迟,我需立刻为统领施针排毒。”他语速极快,目光落在云珏身上,“劳烦苏姑娘搭把手,帮我解开统领外袍,露出胸膛穴位。”
他心里想着,苏姑娘本就是主子心尖上的人,让她帮忙,主子醒了也不会怪罪。
苏悦没有丝毫犹豫,上前解开云珏的腰带,将他的外袍一点点拉开、褪下。
当那片布满纵横交错伤痕的胸膛映入眼帘时,苏悦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些伤疤深浅不一,有的长逾数寸,像是被利刃划过,有的凹陷不平,似是受过钝器重击,密密麻麻地覆在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触目惊心。
这些伤疤,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用力甩了甩头,把这莫名的念头压下去。
东阳见她停了动作,还以为是主子的伤疤太吓人,让她受了惊,连忙道:“失礼了,苏姑娘。您还是到那边去等着吧,统领身上的伤…… 确实有些吓人。”
他心里一阵自责,是他考虑不周,吓到了苏姑娘。
“没事,咱们得快点。”
苏悦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心疼。
他以前到底受了多少苦,才熬到现在?
东阳不再多言,神情专注地开始施针。
看着云珏的胸膛和额头上插满了细细的银针,苏悦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着,每跳动一下,都带着疼。
突然,她注意到东阳脚边有一块玉佩。
应该是刚刚给修竹脱衣服时,不小心从他身上滑落的。
苏悦怕打扰到东阳施针,放轻了动作,弯腰将玉佩捡了起来。
当看清玉佩时,苏悦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