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钉朱漆的九重宫门，在宫人的推动下次第洞开。
玉阶两侧的蟠龙柱上，琉璃灯已点亮。
苏悦跟在李莹身后，望着眼前这恢弘盛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论起气派，果然还得看皇家。
官员府邸的精致，与这皇宫的庄严肃穆比起来，还是差了些格局。 宫人引路在前，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到了宫宴所在的重华殿。
殿门敞开着，里面的热闹和光亮扑面而来。
殿内红烛摇曳，烛火映得地面光亮如镜。
金砖之上，往来的贵女们裙摆扫过地面，光影交错，华贵逼人。
御座之后，高达几丈的和田玉屏上雕刻着万里江山图，十分抢眼。
苏悦盯着着那熟悉的山水轮廓，脑海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的目光越过几席，看见身穿湘色罗裙的少女正对着她挤眉弄眼，嘴角还带着狡黠的笑意。
不是周静禾是谁？
瞧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苏悦紧绷的嘴角也挂起了笑意。
周静禾的母亲坐在一旁，正对着李莹颔首问好，两人眼神交汇间，又各自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儿，满是同为母亲的温和。
另一侧的席位上，几位妃嫔端坐其间，燕瘦环肥各有风姿。
男女宾客分席而坐，女子这边隔着一层半透明的轻纱屏风，透过纱幔看对面的男子席，人影朦胧，要不是很熟悉的人，根本辨不清样子。
首座空悬着，那是宁王的位置，这种场合，他怕是不会参加。
次座隐约可见一道挺拔身影，那应该就是端王。
第三座同样空着，苏悦轻轻叹了口气，静禾要失望了。
当有明黄身影踏入殿内时，原本还闹哄哄的殿宇瞬间鸦雀无声，乐师都停了演奏。
苏悦埋头掩唇，这场景，像极了自习课上，老师突然推门而入时的那一刻。
笑意渐渐消散，她心底的紧张竟也跟着淡了几分。
钟鼓声响起，殿内百官及家眷齐齐伏地叩礼，赞礼官拖着长腔宣召，声音在殿内回荡。
只是今日宫宴的主角 —— 睿王，却迟迟未到。
陛下举起酒杯，先敬天地，众人紧随其后。
等众人避席回敬陛下，又等陛下先动了一筷子菜，这礼仪才算落幕。
苏悦看着面前精致却早已凉透的菜肴，提不起兴趣，这一套流程走下来，再好的饭菜也失了滋味。
时间慢得像是被拉长了，她无聊地偷偷张望。
皇后的目光扫过这边，那眼神似乎落在她身上，又似乎没有聚焦任何人。
苏悦有些不自在。
皇后身旁的顾安冉，毫不掩饰她的敌意，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嘴角还带着几分得意。
苏悦想，顾安冉能伴在皇后身侧，显然是得了皇后的看重。
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收回目光，盯着桌面，要不还是挑些能吃的填填肚子，看这情形，想早些回家怕是难了。
此时，帝后相携离去。
没了帝后在场的拘束，殿内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奴婢失仪，望贵人恕罪。”
正当苏悦犹豫该先动哪道菜时，温热的果酒溅在了她裙摆上。
“无妨。” 苏悦摆摆手。
不过是裙摆沾了点酒渍，又不影响什么。
“贵人恕罪，尚衣局已备好换洗衣物，请贵人随奴婢去更衣。”
宫女的头埋得很低，近在咫尺，苏悦竟看不清她的样子。
“真的不碍事。”
苏悦无奈，大晚上的，裙摆上这点酒渍，又有谁会留意？
再说，她也不想折腾，只想安安静静待着，等宴会结束。
“贵人请随奴婢去更衣吧，不然奴婢定会受到责罚的。”
宫女突然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鬓边的碎发，随着颤抖的肩头轻轻晃动。
“悦儿，去吧，宫里规矩大。”
李莹适时开口，她本就厌烦这些应酬，宫宴又不能推掉，见宫女如此慌张，心生怜悯。
苏悦下意识朝对面的男子席望去， 端王的座位已空无一人。
她神情微怔，想来这宫女，是端王派来的，是他想见自己。
也好，她本就打算找机会见端王，或许能从他口中探得些关于玉佩的线索。
跟着宫女从侧门走出大殿，微凉的夜风迎面拂来，苏悦觉得胸口的憋闷消散了大半。
她望着巍峨的宫墙，想起那些挤破脑袋也要留在深宫的女子，不由得苦笑。
这四方宫墙困住的，何止是自由，那更是青春啊。
宫女在前引路，一路左拐右绕，穿过了不知多少回廊，还没有停下的打算。
苏悦暗自庆幸有宫人引路，这皇宫大得像座迷宫，要是凭自己，怕是难以找到回去的路。
正想着，宫女忽然停住脚步，对着前方躬身行礼，随后低头侧身，退了下去。
“哎……”
苏悦刚想开口，却见前方十步开外，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