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和苏悦坐在廊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消磨着漫长的等待时光。
整个英国公府,已乱作一团。
谁也没有想到,素来与世无争的宁王,竟会在这场寿宴遇刺。
宁王无锋无芒,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杀他弊大于利,谁会傻到对他动手。
府中众人闲来无事,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议论,各抒己见,猜测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还没等这场风波平息,英国公府竟又爆出一桩新鲜事。
府中那位貌若天仙的大小姐,竟不慎失足落水,幸得纪家公子及时相救。
那场面,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传开,说得有滋有味。
众人又免不了一番揣测。
顾大小姐这神仙一样的人物,会不会因这场意外落水,便宜了那纪家公子。
原本沉闷无聊的等待,倒因顾大小姐落水的事添了不少谈资。
纪瑶的院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宁王遇刺的事,已经够让她头疼了,如今女儿又出了事,她觉得头都要炸了。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顾安冉坐在床沿,哭得梨花带雨,鼻尖通红,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淌,“女儿昨晚一直在房里安歇,一觉醒来,怎么就浸在湖里了!”
纪瑶觉得额角青筋隐隐发胀,可看着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耐着性子安慰道:“冉儿别急,别哭坏了身子。这事蹊跷,娘再慢慢查探,总能寻到蛛丝马迹。”
女儿的话太过匪夷所思,她难以置信。
好端端的人,怎会从自家闺房睡到了湖里?
可若说女儿撒谎,她又实在想不出,这一大早的,女儿能去何处,又为何要编出这样离奇的谎话。
纪瑶看着女儿泪痕斑斑的脸,如果女儿没说谎,那就是着了别人的道。
到底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了这场阴谋。
府里如今戒严,这事还不能细察,只怕今日过后很难找到相关证据。
“能有什么办法啊!” 顾安冉猛地站起身,情绪失控,“纪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的衣服撕扯成那样!不行,我得去找表哥解释清楚,不能让他误会!”
说着,她就要往门外冲。
纪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怒意:“冉儿你糊涂!此刻跑去解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反倒坐实了闲话?”
“你今日也受了惊,先好好休息。” 纪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放缓了语气,“况且现在府里戒严,到处都是人,你随意走动,让人瞧见,只会让那些闲言碎语更加猖獗,于你不利。”
顾安冉听说对自己不利,才慢慢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娘,宁王遇刺是怎么回事?”
纪瑶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顾安冉越听,脸色越难看,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间客房、那香炉,本是她为苏悦准备的,怎么会……
她这边出了岔子,可她安排的人居然还是行动了。
可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
苏悦又在哪里?
“娘,苏悦呢?” 顾安冉忍不住问出了口。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她!” 纪瑶皱着眉,语气里很是不满,“听说她今日一直和长公主待在一起,半步都没离开过。这苏悦的命也太好了,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得长公主的青睐。”
“娘,您说我这次落水,会不会是苏悦做的?咱们之前……”
顾安冉带着几分试探,将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
纪瑶轻轻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先前那事,她不知晓,你们不过是闺阁女儿间的一些口角,还不至于让她这样报复?”
顾安冉的心猛地一沉,指尖微微发颤。
她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口。
苏悦在赏花宴上落水,是她一时气急推下去的,这么巧她今日也落水了。
喉头泛起一丝干涩,她咽了口唾沫,有些忐忑地问道:“那……宁王遇刺的事,可有眉目了?”
“放心吧,你祖父他们会处理好这件事。” 纪瑶眼露凶光,语气冰冷,“那些所谓的人证…… 哼,只要咱们想,有的是法子……可不管他们是谁的人。”她拍了拍女儿的手,“好了,你去耳房歇着吧,娘还有事要处理。”
顾安冉此刻又累又怕,浑身脱力。
刚才在湖里一番挣扎,早已耗尽了她的精气神。
如今宁王遇刺的事又让她心神不宁。
她只想让宁王毁了苏悦,哪里有胆子取他性命。
听了母亲的话,她蔫蔫地点点头,转身踉跄着去了耳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只能在心里拼命祈求,希望祖父能妥善处置,千万不要将线索牵扯到她身上。
好好的计划,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到底是谁在背后暗中算计她?
她和苏悦相识多年,苏悦一向将她的刁难当耳旁风。
况且,她也不知道母亲对她做的事。
周静禾?
她比苏悦还要怯懦,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苏相更不可能。
他与祖父本就在朝堂上针锋相对、各立阵营,要是用这样阴私歹毒的伎俩,一旦东窗事发,不仅落得一身骂名,更会授人以柄,反而折损了他在朝堂的根基。
他不会做得不偿失的事。
顾安冉盯着帐顶,心里五味杂陈。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想出口恶气,到头来竟会身陷困局,如今连回旋的余地在哪里都不知道。
……
云璟的脸色早已黑如锅底。
他沉默不语,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寿宴,竟闹出这么多乱子。
更让他恼火的是,二哥遇刺这么大的事,府里的人还想瞒着他,以至于与他一起待客的外祖父也被蒙在鼓里。
二哥向来无争,按理说不该有仇人。
没威胁、有身份,谁会傻到对他动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二哥撞见了不该见的东西。
可大理寺的人来报,已经找到人证,确实是国公府的丫鬟和小厮,故意引开二哥的护卫,把人骗去了客房。
“真是一群蠢货!”云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里满是不耐,“宁王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
慕生上前一步:“回王爷,宁王爷还没脱离危险,太医说…… 恐怕凶多吉少。”
“府里的排查进展如何?” 云璟又问。
苍岚接话:“回王爷,府里人多眼杂,排查起来还要些时候。”
就在这时,承影匆匆跑了进来:“王爷!出事了!那几个引开宁王护卫的丫鬟和小厮,全都咬舌自尽了!”
“什么?” 云璟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锐利,“全都死了?”
“是。” 承影点头,“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人还没来得及用刑,他们就自尽了,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云璟重新坐回椅子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如此也好,省得麻烦。” 他顿了顿,又问,“顾安冉落水是怎么回事?可有查到缘由?”
“目前还没找到相关人证。” 承影把打探到的消息和盘托出,“顾大小姐贴身丫鬟,被人发现得了风寒,在屋里高热不醒。顾大小姐自己说,她一直在房里睡觉,不知道怎么一睁眼就落到了湖里。不过属下打听了,府里从早上起就在找顾大小姐和她的丫鬟,她落水这事,确实蹊跷。”
这事确实说不通,可没有证人,再蹊跷也查不出头绪。
云璟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呵,也好。”
眼下这局面,倒正合他意。
二哥的事牵扯不到他,顾安冉落水,也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好了,让咱们的人都撤回来吧。” 云璟放下茶盏,语气又恢复了淡然,“安心等着便是,不用再掺和了。”
“是。” 几人齐齐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