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死寂的压抑被一阵突兀而杂乱的脚步声打破。脚步声很急,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走廊尽头,黑压压地涌过来一群人,怕是有十多个。清一色的白大褂,神色匆匆。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不停地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哎呀呀!哎呀呀!领导啊!”人还没到跟前,热情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他小跑到周若兰面前,微微躬着身子,伸出双手想握手,见周若兰没有伸手的意思,又尴尬地缩了回去,在裤腿上蹭了蹭掌心的汗,“您…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准备准备!我是院长张亮!失迎!失迎!真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
周若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清冷,没有一丝波澜。她轻轻收起手机,声音平淡:“张院长是吧?你搞错了。我不是什么领导,也不是来视察工作的。”
她抬手指了指身旁眼眶通红、满脸焦急的孙乐阳:“我只是陪我这位老同学,来看他女儿的病。”她的目光转向那扇依旧紧闭的IcU大门,语气骤然降温,带着一丝冰冷的质问:“可我很好奇…张院长,你们医院…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同学的女儿,从昏迷被送进IcU到现在,过去多久了?你们既不安排人进行有效治疗,也不允许家属和请来的专家进去探视。就这么把一个危重病人晾在里面…等?你们等的…到底是什么?是病情好转…还是等一个…更坏的结果?”
周若兰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针,扎在张亮院长的脸上。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汗珠顺着鬓角滚落下来。他连连摆手,声音都带着点哆嗦:“误会!这绝对是误会!您千万别动气!您听我解释!这…这肯定是下面的人沟通不到位!执行僵化了!”
他赶紧侧过身,指向身后跟着的那群专家模样的医生,语气急切地解释道:“您看!我…我一接到消息!立刻就把我们医院相关科室最好的专家都叫来了!心内科!血液科!重症医学科!主任都在这里了!我们这就进去!立刻组织会诊!马上制定治疗方案!保证…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全力救治病人!”
“不必了。”周若兰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表态。她的目光扫过那群专家,“张院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让你带来的这些专家…都回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她微微侧身,将身后的丽贝卡让了出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我们自己…请了专家过来。现在,只需要麻烦张院长行个方便,让我请的这位专家…进去诊治。”
“这…”张亮院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一阵青一阵白。他看看周若兰,眼神里充满了为难和犹豫,“这个…这个恐怕…不太符合…”
“怎么?”周若兰眉梢微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医院…又有什么新的规定?规定…不允许患者家属请外援专家?还是规定…只能由你们医院的医生…在里面干等着?”
“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规定!”张亮院长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赶紧摆手,“可以!当然可以!您请的专家…当然可以进去!我…我这就让他们开门!这就开!”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IcU的门铃前,用力按了下去!
“叮咚——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比之前秦萧按的还要急促。
过了十几秒,旁边那扇小门又一次被不耐烦地拉开一条缝。还是刚才那个值班护士,她甚至没看清外面是谁,抱怨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又干嘛呀?!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医院有规定!不是本院医生不让进!有本事你们就去把院长叫来啊!在这儿按什么按!吵死…”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清了…此刻正站在门铃前,脸色铁青、满头大汗的人…正是她们院长…张亮!
“院…院…院长?!”小护士的脸瞬间煞白!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还愣着干什么?!眼睛长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开门!!”张亮院长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对着这个小护士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是!是!马上开!马上开!”小护士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赶紧按下内部的开门按钮。
“嗤——”的一声轻响,IcU自动门,终于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刚打开一条足够通过的缝隙,孙乐阳第一个就冲了进去!他像一阵风似的扑向女儿的病房!
秦萧、丽贝卡、周若兰和洛子静也紧随其后,快步走了进去。
张亮院长站在门口,看着进去的几人,脸色一阵变幻。他尴尬地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被他急匆匆叫来、此刻却一脸懵逼站在原地的本院专家们,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干涩:“那个…各位主任…辛苦了…没事了…你们…先回各自科室…忙去吧…”
那群专家面面相觑,虽然心里都充满了疑问和一丝不被尊重的不快,但看着院长那难看的脸色,也没人敢多问什么。大家交换了几个眼神,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张亮院长看着专家们离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也跟进了IcU。上面电话里的叮嘱言犹在耳——“来头不小,妥善处理”。他不敢怠慢,更不敢离开。
IcU里面比外面更加安静,只有各种监护仪器发出的规律或急促的“滴滴”声,空气里弥漫着更浓的消毒水和药物混合的味道。
孙甜甜依旧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氧气管插在鼻子里,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心跳和血氧的数值勉强维持在临界点,看起来无比脆弱。
“甜甜…甜甜…”孙乐阳扑到床边,颤抖着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声音哽咽,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猛地转过头,用充满希冀和哀求的目光看向丽贝卡,“会长!丽贝卡会长!我女儿她…她…”
“孙先生,别急,让我看看。”丽贝卡的声音冷静而沉稳。她快步走到病床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俯下身。
她先是去看那些仪器数据,然后直接上手。她的动作轻柔却极其专业迅速。她轻轻翻开孙甜甜的眼睑,观察瞳孔对光反射;她侧过头,将耳朵贴近孙甜甜的胸口,仔细倾听心音和呼吸音;她的手指精准地按压在孙甜甜的颈动脉、手腕处,感受着脉搏的强度和节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丽贝卡的动作,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