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苏子熙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表情平静。秦萧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里有点烦，又有点说不出的憋闷。
就在这时候——
“叮铃铃——！”
一阵响亮又带着点俗气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秦萧皱着眉，慢吞吞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着“老姐”两个字。
秦萧想都没想，拇指往红色的拒接键上一划拉。
“嘟——”的一声，世界重归安静。
旁边的苏子熙余光瞥见他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谁啊？怎么不接？”
秦萧把手机屏幕朝下往腿上一扣，：“哦，没谁。诈骗电话。”
苏子熙“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继续开车。
然而，
“叮铃铃——！”
又是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这次，是从苏子熙的手机传来的。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下意识地顺手按了下方向盘上的绿色电话接听键。
电话接通了。
“喂？子熙吗？是我，秦月！秦萧那个小王八蛋呢？”
苏子熙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副驾驶的秦萧。
只见秦萧正拼命的在摇着手。
苏子熙看着他这副手忙脚乱、慌得一比的样子，刚才心里那点不快和郁闷，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消散了一大半。她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这臭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居然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苏子熙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她没理会秦萧疯狂暗示的“演技”，清了清嗓子：“嗯，姐，是我，子熙。他在的。”
“我靠……！！！”
秦萧一听这话，瞬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整个人“啪”地一下瘫回了座椅里，完了，苏子熙这小妞，居然卖他卖得这么干脆利落！
电话那头的秦月听到苏子熙的回答，火气似乎更旺了，但语气总算是对着苏子熙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他在是吧？行！子熙，麻烦你把电话给他，我跟这小兔崽子好好‘聊聊’！”
苏子熙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生无可恋、捂着脸装死的秦萧，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没事的，姐。电话连着车载蓝牙呢，你直接说就好，他……能听得到的。”
秦萧哀怨地瞪了苏子熙一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紧接着：
“秦！萧！！！”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震耳欲聋。
“你个小王八蛋！长本事了啊？！敢挂我电话？！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了？！翅膀硬了想单飞了是吧？！”
“嘿嘿！姐！我刚刚是不小心挂掉的。”
秦萧这句“不小心挂掉的”刚说出口，电话那头的秦月瞬间炸了：
“不小心？！秦萧你是不是当我傻啊？！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欠收拾！”
秦萧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陪着笑转移话题：“嘿嘿，姐，我错了我错了！您消消气！那个……您这大晚上的，专门打电话来，找我有什么指示不？”
“指示？我可不找你！”秦月哼了一声，火气还没完全消，“是爸找你！问你小子在外面又干什么好事了！”
“我？我能干什么啊？”秦萧立刻喊冤，语气那叫一个无辜，“姐，你弟弟我，那可是遵纪守法的五好青年！除了长得太帅这个天生的、无法改变的缺点之外，其他方面简直堪称完美！真的，一点不吹牛！”
“噗——” 电话那头传来秦月被口水呛到的声音，紧接着是更加暴躁的怒吼：“我说秦萧啊！你能不能要点脸？！就你长这个逼样，心里没点逼数吗？！还帅？帅个屁！”
被亲姐这么毫不留情地吐槽长相，秦萧也不生气，反而嘿嘿一笑，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姐，你这话我可要告诉爸了啊！你质疑我的样貌，不就是在质疑他老人家的遗传基因吗？嘿嘿，说儿子丑，不就等于变相说爹丑？那你这当闺女的……不也间接被说丑了吗？咱们可是一家人，要丑一起丑啊！”
电话那头的秦月明显被这番歪理噎住了，愣了好几秒没说出话。车载音响里只能听到她粗重的喘气声，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过了好一会儿，秦月才像是终于缓过劲来，声音都气得有点发抖：“好！好你个秦萧！长本事了是吧？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海城！老娘今天非得跟你同归于尽不可！”
“别别别！老姐！亲姐！冷静！千万冷静！”秦萧一听这话，赶紧服软，“有话好好说！冲动是魔鬼啊！咱俩要是同归于尽了，爸妈可怎么办？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多难过啊！你忍心吗？”
这话戳中了软肋，秦月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车载音响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好半晌，秦月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我懒得再跟你废话！爸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滚回来？”
“回去啊？”秦萧摸了摸鼻子，开始找借口，“姐，我最近吧……感觉身体有点不得劲，可能是之前受了点内伤还没好利索，不适合长途跋涉啊。要不……再等等？”
“滚你丫的！少跟老娘扯这些！”秦月毫不客气地戳穿他，“就你这壮得跟头牛似的，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那……那要不下个月？”秦萧试探着问，心里盘算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秦月那边沉默了一下，居然没立刻反对，只是淡淡地说：“行啊。”
秦萧一愣，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不对啊？这不符合他老姐的风格啊？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他这念头还没转完，就听秦月平静的说着：
“下个月回来也行。正好赶上给我们这一家子收尸。时间掐得挺准。”
秦萧脸上的嬉笑瞬间僵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沉了下去：
“老姐，怎么回事？说清楚。”
电话那头的秦月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怎么回事？你自己在外面惹的债，屁股没擦干净，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
秦萧心里一紧，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道：“什么债？你说清楚点。”
“还装傻？”秦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唐门！唐门的事是怎么回事？”
秦萧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因为唐门！他支支吾吾地说：“唐……唐门？你们……都知道了啊？”
“废话！”秦月没好气地说，“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能不知道吗？秦萧啊秦萧，我说你干坏事能不能利索点？要么别干，要么就干得干净点！还他妈的‘死神’呢？我看你改名叫‘瘟神’算了！走哪儿哪儿倒霉！”
秦萧没理会姐姐的吐槽，追问道：“他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秦月冷哼一声，“他们让我们秦家把你交出去，给他们个交代。说实话，我个人是挺愿意把你交出去的。牺牲你一个，造福全社会，顺便也清净了我们老秦家，一举多得，多好。”
秦萧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地叫屈：“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亲弟弟怎么了？”秦月理直气壮，“当断则断？我觉得我这主意挺不错的。”
秦萧：“……您可真是我亲姐。”
秦月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语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觉得吧，你这事儿办得就不够大气。既然都动手了，干嘛不干脆点？直接把唐门端了，或者把背后搞鬼的林家给平了，不就一了百了了？”
秦萧被这彪悍的提议惊得眼皮直跳：“姐！那是犯法的！要枪毙的！”
“枪毙就枪毙呗！”秦月的语气轻松，“你一个，换林家和唐门那么多人，稳赚不赔啊！这买卖多划算！”
秦萧扶额，彻底无语了：“……我可真谢谢您了！您这账算得，阎王爷听了都得给你竖大拇指。”
“我觉得挺好，一箭好几雕。”秦月还挺得意。
“我去你大爷的！”秦萧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大爷不就是你大爷吗？”秦月立刻怼了回来，“你去吧，替我给大爷带个好。”
一直安静开车、默默听完全程的苏子熙，听到这里，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姐弟俩的对话，一个比一个能扯，一个比一个损。
秦萧被苏子熙这一笑弄得有点没面子，也懒得再跟电话那头的活宝姐姐斗嘴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跟秦月讲道理，纯属自找没趣。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问道：“行了行了，别贫了。说正事，那我什么时候回来？”
秦月的语气也正经了些：“那还用问？肯定是越快越好啊！唐门那帮人可没什么耐心，爸虽然暂时顶住了压力，但对方只给了半个月期限。”
秦萧沉吟片刻。半个月……时间有点紧，但应该够他安排一些事情了。
“行吧，”他做出了决定，“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过来。”
“准备？”秦月在那头嗤笑一声，“就你这样儿，除了你这个人是你自己的，身上还有啥值钱的东西需要准备？我估计你连内裤都是子熙给你买的吧？赶紧滚回来就行了！”
秦萧被这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老脸一红，尤其是瞥见旁边苏子熙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更是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挂了！”他实在不想再跟这个口无遮拦的姐姐多说一个字，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直接伸手按下了方向盘上的挂断键。
“嘟——嘟——嘟——”
忙音响起，世界总算清净了。
秦萧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身心俱疲。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骂了一句：
“这女人……真是我亲姐吗？怕不是爸妈充话费送的吧……”
车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之前的沉闷和别扭，被这通鸡飞狗跳的电话冲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苏子熙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但她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气场发生了变化。之前的烦躁和郁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带着决断的沉稳。虽然他被姐姐怼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在挂断电话、做出决定的那一刻，那个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似乎瞬间变得可靠起来。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的细微声响。苏子熙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她伸手在中控屏上操作了几下，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黄瑶，”她的声音平静，“帮我订两张明天飞京城的机票，时间尽量早一点。”
话音刚落，秦萧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溜圆，一脸错愕地看着她：“你……你也要去？”
苏子熙视线依旧看着前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不欢迎？”
“不是不欢迎！”秦萧连忙摆手，语气带着明显的担忧，“是……是这趟回去，恐怕不太平。唐门那帮人不是善茬，我怕……”
“怕什么？”苏子熙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侧头瞥了他一眼，“秦萧，咱俩认识以来，遇到的‘不太平’还少吗？”
秦萧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认识苏子熙后的种种画面——被追杀、绑架……哪一次不是刀尖上跳舞？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没啥区别。这女人看着文文静静，内心却比谁都要坚强，每次都被他牵连进各种破事里，却从来没真正退缩过。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化作一声轻叹，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那……行吧。不过说好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苏子熙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调侃，“我还这么年轻，还没活够呢，可不想这么早给你陪葬。”
秦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
车子驶入别墅，停稳。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回到房间，苏子熙便开始利落地帮秦萧收拾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
“你那只……‘凤凰’，要带着吗？”
秦萧正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出神，闻言转过头，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地说：“那个……咳咳，算了吧，太高调了，放家里就好。”
他边说边蹲下身，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阵，拖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长条帆布包。拉链拉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军刀。刀鞘是磨损严重的黑色皮质，没有任何标识，透着股冷硬的质感。
“老伙计，好久不见了。”
苏子熙放下手中的衣服，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那把毫不起眼的军刀上，带着些许好奇：“这是？”
秦萧握住刀柄，手腕轻轻一抖，“锵”的一声微响，一抹暗沉的寒光瞬间出鞘寸余，又被他利落地推了回去。他随手挽了个刀花，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然后才抬头对苏子熙笑了笑，语气随意：
“哦，这个啊，没什么，就是一把老旧的军刀，跟了我有些年头了。”
苏子熙看着他那熟练的动作和瞬间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眼神，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收拾得差不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