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像水一样浸透了林晚的四肢。加速死亡，或者触发未知危险……这选择太过沉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孙猎户将萧衍小心地放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自己蹲下身，探了探萧衍的鼻息，眉头锁得更深。“林姑娘，萧兄弟等不了了。”他声音低沉，像蒙了一层灰。
王屯长焦躁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看看那三个冒着寒气的“棺材”，又看看地上奄奄一息的萧衍，最后看向林晚，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知道，这决定只能林晚来做。
林晚的目光落在萧衍灰败的脸上，他紧抿的嘴唇没有丝毫血色。七十个标准时？他可能连七个时辰都撑不过去。等待是慢性死亡，冒险……至少还有一线可能抓住点什么。
她深吸一口带着霜气的空气，感觉肺部都被冻得发痛。然后，她转向那面等待指令的光幕，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涩：“连接主控智脑‘磐石’。”
光幕上的沙漏图案骤然加速旋转。
【收到指令。正在调用引导权限……】
【警告：本次连接将消耗前哨储备能源百分之十五。维生舱维持时间将同步缩短。】
【警告：强行唤醒‘磐石’可能触发防御机制。请确认是否继续？】
百分之十五！林晚的心抽紧了。这意味着，留给那三个“火种”和他们自己的时间更少了。
“确认。”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指令确认。连接建立中……】
整个厅室的白色冷光猛地暗了下去，只有那面光幕散发出刺目的亮蓝色。脚下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地底有巨兽被惊扰。连接着三个维生舱的一些透明管子里，那凝固的暗色液体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王屯长吓得一把抓住孙猎户的胳膊。孙猎户反手按住他，目光紧紧盯着光幕和周围的变化。
光幕上的沙漏被一片急速流动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数据流取代，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几息之后，所有的数据流猛地向内坍缩，凝聚成一个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模糊的人形轮廓。那轮廓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蓝。
一个平和、稳定，不带任何情绪的中年男声，突兀地在厅室中响起，取代了之前光幕机械的合成音：
“身份确认：引导权限持有者，序列未知。我是‘方舟’港口N7区主控智脑，代号‘磐石’。说明你的来意，以及……为何携带不完整的权限信标？”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仿佛已经沉寂了千万年，带着岁月的尘埃。
林晚握紧了手中依旧散发着温热和微光的奇石碎片，定了定神：“我们来自一个被‘观察者’威胁的世界。我的同伴为了阻止它，重伤垂死。我们需要救治他的方法，任何方法！前哨的系统说，只有你能帮助我们。”
“‘观察者’……”磐石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协议7-阿尔法目标。数据库记录，该单位已偏离初始协议，判定为最高威胁。你们的到来，与它有关？”
“我们在追赶它，它要去激活‘方舟’！”林晚急切地说道，“我们必须阻止它！但我的同伴……”她看向萧衍。
“理解。生命保全优先级提升。”磐石的回应迅速而冷静，“根据扫描，目标个体生命体征极度微弱，多处内脏受损，能量侵蚀痕迹明显。常规医疗手段已无效。”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晚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存在一种理论上的方案。”磐石的话让林晚的心猛地提起，“N7区深处，储存有一台‘原型机体维生单元’。它并非为治疗设计，而是用于在极端环境下维持‘火种’意识不灭，直至找到合适的……载体。该单元独立供能，或许能稳定他的伤势，争取时间。”
原型机体维生单元？维持意识不灭？这听起来既危险又渺茫。
“在哪里？怎么用？”孙猎户忍不住插话问道。
“单元位于下层隔离库房。但通往该库房的通道，在多年前的一次……事故中，已被物理性封闭并处于高危警戒状态。”磐石的声音毫无起伏，“内部环境不稳定，存在结构性坍塌风险及残留的自动化防御单元。其攻击指令未被完全清除。”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林晚感到一阵无力。
“能关闭那些防御单元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权限不足。防御系统由独立子脑‘哨兵’控制，该单位在事故中逻辑核心受损，陷入混乱状态，仅遵循最后的隔离指令：清除一切移动目标。”磐石平静地陈述着，“我的强行唤醒已引起‘哨兵’的注意。你们的时间不多。”
用所剩无几的能源换来的，是一个更危险、更渺茫的机会。不仅要面对未知的环境风险，还要面对一个发疯的防御系统。
就在这时，连接着三个维生舱的某个指示灯，突然从稳定的绿色闪烁起了急促的黄色，同时发出轻微的“滴滴”警报声。
【警告：能源水平下降，维生舱b单元出现轻微波动。】光幕上跳出辅助信息。
能源正在加速消耗！“火种”也开始不稳定了！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林晚压垮。她看着萧衍，看着那闪烁的警报，听着磐石平静却残酷的叙述。
孙猎户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背负而僵硬的手臂，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林姑娘，指路吧。总不能干等着。”
王屯长脸上挣扎了几下，最终一跺脚：“俺……俺也去！留在这里看着更吓人！”
他们没有退路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奇石碎片传来的、仿佛在鼓励她的暖意，对那光幕构成的蓝色人影说道：“告诉我们怎么去隔离库房。”
“路径已发送至你们的引导信标。”磐石回应，“请注意，‘哨兵’可能已开始行动。愿……你们的文明之火，得以延续。”
光幕闪烁了一下，蓝色的人影消散，重新变回那片显示着能源警告和乱码的屏幕，只是上面的倒计时数字，明显变小了。
而林晚手中那块奇石碎片，微光似乎指引性地，投向了厅室一侧墙壁上——一个原本与墙壁融为一体、毫无痕迹的方形面板，此刻正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后面黑暗的、向下倾斜的通道入口。
一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和臭氧的怪异气味，从那条未知的通道里弥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