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刺破云层,将河谷屯的断壁残垣染上一层脆弱的金色。石堡内,稀薄的米汤气息勉强压过了血腥,但每个人脸上都刻着相同的焦虑——粮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林晚天未亮就醒了。她轻轻挪开瑞瑞搭在她身上的小手,孩子梦里还咂着嘴,显然没吃饱。张翠儿蜷在对面草堆里,眉头紧锁。林晚深吸口气,摸了摸胸口温润的玉佩。希望,就在后山那片“鬼见愁”了。
她找到王屯长时,老人正对着空了大半的粮仓发愁。听闻林晚真要开垦那片荒地,他枯瘦的手摆了摆,满是褶皱的脸上写满不赞同:“林娘子,你的心意俺们领了。可那地方……唉,白费力气啊。”
“总得试试。”林晚语气平静,眼神却不容置疑,“请屯长给我几个人手,清理石块就行。”
王屯长见她坚持,叹了口气,叫来自家两个半大的孙子狗娃和铁蛋,又招呼了两个伤势较轻、闲不住的屯里汉子。人手寒酸,但也聊胜于无。
孙猎户抱着臂膀靠在一旁,看着林晚,忽然开口:“算我一个。巡猎的事下午再说。”他话不多,但行动总是干脆。
萧衍——现在该叫陈远了——站在石堡门口的阴影里,伤势未愈让他脸色依旧苍白,但脊梁挺得笔直。他没说话,只是对林晚微微颔首,目光深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托付。
一行人拿着简陋的锄头、镐头来到后山坡地。晨光下,这片土地更显狰狞,碎石遍布,土壤干裂发白,只有几丛顽强的荆棘证明着生命的存在。狗娃用镐头刨了一下,溅起几点干土,嘟囔道:“这地硬得跟石头似的,能种出啥?”
林晚没理会,她走到之前悄悄用灵泉“浸润”过的那一小块地方。蹲下身,指尖触地,心里微微一动。这里的土,颜色似乎真的比旁边深了些许,捏在手里,也不再是粉状的干涩,带上了点微弱的黏性。
“就从这里开始清理。”她指着这一小片区域,语气肯定。
孙猎户没多问,挥起锄头就开始刨石头。他力气大,动作利落,很快清出一片。两个屯里汉子见状,也只好跟着动手。狗娃和铁蛋则负责把清出来的石头搬到一边。
林晚假装帮忙,实则不断调整位置,每次俯身拾取石块或杂草时,指尖都极其隐秘地触碰土地,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灵泉气息,混合着空间黑土的“肥沃意念”,如同滴灌般,缓慢而持续地注入脚下这片渴望生机的土壤。
这是个精细又耗神的活儿。她必须控制力度,不能引人注意,更不能让效果过于惊世骇俗。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脸色也有些发白,不全是累的,更多是精神高度集中所致。
孙猎户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递过自己的水囊:“歇会儿。”
林晚道谢接过,喝了一口,是普通的清水。她趁机背过身,也喝了一口自己水囊里所剩不多的灵泉水,一股微弱的暖流散开,精神稍振。
一上午就在枯燥的清理中过去。清理出的土地不过席子大小,但土壤肉眼可见地变得松软、颜色加深。连最开始抱怨的狗娃都挠着头说:“怪了,这地方的土,好像没那么硬了?”
中午回到石堡,气氛依旧压抑。分到的粥更稀了,几乎能数清米粒。林晚把自己碗底稍稠的部分拨给了眼巴巴的瑞瑞和张翠儿。
下午,她带着小心翼翼保存的野菜种子,再次来到坡地。在孙猎户和几个汉子清理出的、被她暗中“加工”过的土地上,她示范着如何挖出浅坑,如何将干瘪的种子埋下,覆上薄土。
“这就行了?”一个屯里汉子怀疑地问,“不用浇水?这老天爷可好久没掉眼泪了。”
“先种下,看看能不能发芽。”林晚无法解释,只能含糊其辞,“万一……晚上有露水呢?”
她心里也没底。灵泉能改善土壤,但对种子的发芽有多大助力?她不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林晚几乎长在了后山。她以查看种子为由,每天都会去那片坡地,继续着隐秘的“滋养”。萧衍(陈远)偶尔会由陈擎扶着,远远站在坡下看一会儿,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孙猎户则雷打不动,上午来帮忙,下午带人巡猎,虽收获寥寥,但总能带些柴火或辨认出的可食用野菜回来。
第三天清晨,林晚照例第一个赶到坡地。晨曦微露,她蹲在那片播种的土地前,心脏猛地一跳!
只见几个浅坑里,竟然真的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极其柔嫩的绿色!虽然细小得如同发丝,但在那片曾经死寂的赭黄色土地上,这抹绿色简直亮得刺眼!
成功了!灵泉真的有用!
她强压下心中的狂喜,仔细看去。是灰灰菜和马齿苋的嫩芽!虽然只有寥寥十几株,分布也稀疏,但这意味着希望!
“发芽了!真的发芽了!”随后赶来的狗娃眼尖,立刻大呼小叫起来。铁蛋和另外两个汉子也围过来,看着那点点绿意,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回石堡。王屯长被人搀扶着赶来,看到那破土而出的嫩芽,浑浊的老眼瞬间湿润了,他颤抖着手想去摸,又怕碰坏了,最终只是喃喃道:“活了……这鬼地方……真活了……”
堡内压抑的气氛被这点绿色撬开了一道缝。虽然依旧饥饿,但人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连值守士兵的腰杆都似乎挺直了些。
林晚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不敢居功,只推说是种子耐旱,土地或许还有点肥力。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说的信服。
萧衍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屯民围住的林晚,看着她虽然疲惫却发亮的眼睛,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片初现的生机背后,林晚敏锐地感觉到一丝异样。傍晚她独自去查看幼苗长势时,发现坡地边缘一处隐蔽的荆棘丛有被新鲜踩踏的痕迹,不像野兽,更像人的脚印。而且,她隐约觉得,暗处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
是屯里人好奇来看?还是……
她不动声色地离开,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夜色落下,那几株柔弱的绿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承载着整个河谷屯的希望,也隐藏着未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