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圣地”的路,比记忆中更加漫长和沉重。两名部落战士几乎是半拖半抬着昏迷的萧衍,孙猎户在一旁警惕护卫,林晚则紧紧跟在旁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萧衍苍白如纸的脸。瑞瑞被王屯长抱着,孩子似乎也感知到气氛的凝重,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这一切。
再次穿过那狭窄潮湿的裂缝通道,踏入那片散发着柔和荧光的石厅时,萨满已经等在那里。他看到被架进来的、浑身是血的萧衍,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目光便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无声的询问。
林晚上前一步,迎着他的目光,指了指萧衍,又指了指他,做了一个祈求救治的手势。
萨满没有说话,他走到萧衍身边,枯瘦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萧衍胸前最深的伤口边缘,又翻看了一下他的眼皮。他眉头微蹙,显然萧衍的伤势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他直起身,看向林晚,骨杖指向石厅中央那片荧光植物,又指了指林晚,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他的意思很清楚——救治可以,但林晚必须留下,履行她“滋养”圣物的职责。这是交换,没有商量的余地。
孙猎户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却被林晚用眼神制止了。她看着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萧衍,又看了看那片维系着部落信仰、也可能成为他们未来生存关键的奇异植物,心中已有了决断。
她迎着萨满的目光,缓缓地、坚定地点了点头。为了救他,她没有选择。
萨满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等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部落医者的人上前,小心地将萧衍抬到石厅一侧一块相对平坦干燥的石板上。他们拿出一些捣碎的、散发着浓烈草药气味的糊状物,开始为萧衍清理伤口、敷药包扎。他们的动作熟练而专注,带着一种古老的传承感。
林晚想上前帮忙,却被萨满用骨杖轻轻拦住了。他指了指那片荧光植物,示意她开始“工作”。
林晚深吸一口气,走到光植旁边。她像之前一样,将手轻轻贴附在植株根部的黑色土壤上,集中精神,引导着灵泉空间的力量,混合着与大地的连接感,温和地注入。
那种熟悉的、土地“颤栗”着吸收生机的感觉再次传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光植传来的“情绪”变得更加愉悦和满足,叶片上的荧光似乎也明亮了一分。同时,一股微弱但精纯的反馈力量也流淌回她的身体,让她因紧张和疲惫而有些眩晕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萨满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有敬畏,有期待,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石厅内只有部落医者处理伤口时细微的声响,以及光植散发出的、如同呼吸般平稳的荧光。
孙猎户和王屯长守在不远处,看着林晚如同举行仪式般滋养着那些奇异植物,又看着昏迷不醒的萧衍,心情复杂。他们暂时安全了,萧衍也得到了救治,但代价是林晚的自由。而且,陈擎和其他族人的下落依旧不明,那个逃脱的疤脸头目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威胁并未解除。
不知过了多久,部落医者终于处理完了萧衍的伤口,对着萨满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林晚立刻停止了对光植的滋养,快步走到萧衍身边。他的伤口被用某种坚韧的植物纤维和厚厚的药膏妥善包扎了起来,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得令人心慌。
她小心翼翼地用沾了清水的布条,轻轻擦拭着他脸上和手上的血污。
就在这时,萧衍的睫毛再次颤动起来,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茫然,待看清近在咫尺的林晚时,瞬间变得锐利而清醒。
“我们……在哪?”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惯有的警惕。他试图撑起身体,却被胸口的剧痛阻止,闷哼一声倒了回去。
“别动!”林晚赶紧按住他,“你在圣地,部落的人救了你。”
萧衍的目光迅速扫过石厅,看到了那片发光的植物,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萨满和孙猎户几人,也看到了跟在林晚身后、如同守卫又如同监视者的部落战士。他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眼前的处境。
他的目光回到林晚脸上,深邃的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自责,更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他低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帮忙照看这些植物。”
她的隐瞒如此明显,萧衍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伤口处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色。他死死地盯着林晚,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真正的答案。
就在这时,那名会讲官话的部落战士走了过来,对着萨满低声说了几句。
萨满听完,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向林晚和萧衍,用骨杖指了指裂缝出口的方向,又指了指天空,然后做了一个“危险”和“隐藏”的手势。
他的意思是:外面有危险正在逼近,他们必须更加隐蔽地留在这里。
是那个逃脱的疤脸头目带人找来了?还是永王府派出了更多的搜捕力量?
刚刚因为萧衍苏醒而稍微放松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萧衍挣扎着,用未受伤的手臂强撑起上半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萨满,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告诉我们……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