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断断续续的求救杂音和远方低沉的嗡鸣,像两只无形的手,撕扯着三人的神经。金属茧上微弱欲熄的绿光,更是给这抉择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
“咋办?听这破锣嗓子叫唤,还是去那边看看?”王屯长压低声音,手指紧张地轮流指向两个方向,脸上写满了惶惑。
孙猎户靠着金属茧,喘了口气,肩头的伤让他脸色发白。“这求救声……跟前哨那破烂一样,怕是没啥用处。”他目光投向远方那规律的低鸣,“那边有动静,说不定是还在转的机器,兴许能找到点啥。”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林晚身上。
林晚感觉口袋里的碎石屑又轻微灼热了一下,这次更清晰了些,像是无声的提醒。她看着金属茧中萧衍苍白的面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维生系统撑不了多久了,他们没有时间浪费在无用的探索上。
“分开走。”林晚的声音干涩却果断,这个决定让她自己心头都一颤。
“分开?”王屯长差点跳起来,“这鬼地方!万一……”
“没有万一!”林晚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能救萧衍的东西!孙叔,你受伤了,和王叔一起,守着萧衍,慢慢往求救信号那边摸过去。那东西虽然可能没用,但至少……听起来没有直接威胁。”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方那低鸣传来的方向,那里仿佛隐藏着巨大的未知。“我去那边看看。如果……如果那边有危险,我一个人也容易脱身。”
“不行!”孙猎户想也不想就反对,“你一个人太危险!”
“这是最快的办法!”林晚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是近乎固执的坚持,“萧衍等不起了!而且……”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碎石屑,“我感觉……那边可能有点不一样。”
孙猎户看着她,又看了看光芒愈发黯淡的金属茧,腮帮子的肌肉鼓动了几下,最终重重叹了口气,没再反对。他知道林晚说的是事实,只是……
“拿着这个。”孙猎户将他那根金属棍递过来,又从那破烂的衣角撕下一条相对干净的布,把自己的伤口又用力勒了勒,“自己当心!找到路就回来,别硬闯!”
王屯长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林姑娘,你……你可千万小心啊!”
没有再多的话语,林晚接过金属棍,最后看了一眼金属茧,转身,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传来规律低鸣的、更深沉的昏暗走去。
每一步踏在厚厚的灰尘上,都发出轻微的噗噗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紧握着金属棍,手心因为紧张而渗出冷汗。远离了孙猎户和王屯长,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脚下的“月台”广阔得超乎想象,走了好一阵,两侧那些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废弃载具阴影依旧遥不可及。头顶那些稀疏的光点,无法驱散深沉的黑暗,只能勉强让她不迷失方向。远方的低鸣声随着她的靠近,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种稳定而富有节奏的、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片更加庞大的阴影,像是由无数几何形金属结构堆叠而成的堡垒,表面布满了各种管道和接口。声音正是从这“堡垒”的深处传来。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排排整齐的、如同蜂巢入口般的圆形闸门,大部分都紧闭着,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然而,就在其中一扇闸门的下方边缘,她看到了一线极其微弱的、与周围昏暗环境格格不入的白色光芒!而且,这扇闸门周围的灰尘,似乎有被轻微扰动的痕迹!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刚从里面出来,或者进去了?
林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弓着身子,借助地面上一些废弃箱子的阴影,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透出光线的闸门。
越靠近,那规律的机械运转声越响,仿佛能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她停在闸门外几米远的地方,侧耳倾听。
里面除了那稳定的运转声,似乎……还有别的?一种极其细微的、像是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嗒……嗒……间隔很长,但在规律的轰鸣背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法抑制探究的欲望。她用金属棍的顶端,极其缓慢地、轻轻地,顶在那扇沉重的圆形闸门上,用力。
闸门比她想象的要轻,或者说,平衡做得极好,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就向内滑开了一道窄缝。
更加明亮的白色冷光从门缝里涌出,伴随着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机油和某种……消毒水?的气味。她眯起眼,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里面是一个灯火通明的、布满各种复杂管道和仪表的狭窄通道。通道墙壁是光洁的银白色金属,一尘不染,与外面的破败形成鲜明对比。那规律的轰鸣声在这里变得震耳欲聋。
而就在通道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地面,她看到了一小滩……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液体!
是血?!
谁的血?!
林晚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几乎就在她看到那滩血迹的同时,通道深处那规律的轰鸣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被刻意压制的……呼吸声?
她的心脏猛地收缩,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毫无征兆地,从后面抵住了她的后脑勺。
同时,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奇异电子混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说的是一种她从未听过,却莫名能理解其含义的语言:
“别动。扔掉武器。慢慢转身。”
林晚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她握着金属棍的手指松了又紧,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金属棍掉落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依言,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