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那句话像块冰,砸在每个人心上。
“……它……在召唤我……”
他眉心的暗红光芒不规则地闪烁着,映得他脸上轮廓明明灭灭,那双蒙着淡血的眸子望向通道深处,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陌生感。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拉扯着,要挣脱林晚的手。
“萧衍!”林晚心脏骤缩,用尽全身力气拉住他,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里,“醒醒!别听它的!”
那由幻影扭曲而成的怨毒光团,似乎被“龙骸”泄露的这股同源却更原始暴戾的气息彻底压制,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尖啸,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噗”地一声消散开来,重新化作了墙壁上无序流动的光影碎片。
通道里令人牙酸的噪音停止了,但那源自萧衍身上的低沉呓语和通道深处传来的金属铮鸣,却交织成一种新的、更实质性的压力。
孙猎户端着切割枪,枪口在萧衍和通道深处之间摇摆不定,脸上刚才褪去的焦躁又涌了上来,还混着一丝明显的惊惧:“他……他刚才说什么?什么东西在召唤他?是那‘龙骸’?还是前面那什么‘王座’?”他看向林晚,眼神里充满了不确定,“林姑娘,这……这还能往前走吗?别不是把瘟神请进门了!”
王屯长脸色凝重得像块铁,他上前一步,不是针对萧衍,而是和 L林晚一起,形成一种半包围的态势,既能拦住萧衍可能的异动,也隐隐防备着前方未知的危险。他沉声道:“老孙,先别自乱阵脚。萧衍还在挣扎,你看他的眼睛。”
确实,萧衍的眼神在清明与浑浊间剧烈交战着,他额头青筋暴起,抵抗着脑海里的声音和身体的牵引,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句:“……控制……不住……走……快走……”
他在让他们离开他。
林晚看着他那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她目光扫过孙猎户脸上的犹豫,和王屯长沉稳下的紧绷,知道此刻任何一丝退缩都可能让队伍彻底崩溃。
“我们不丢下任何人。”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压过了那扰人的低语,“孙大叔,王大叔,这条路我们必须一起走到底。把他留在这里,或者让他被那东西控制,结果只会更糟。”
她的话像锤子,敲在孙猎户心上。他看了看几乎脱力的萧衍,又看了看前方幽暗的、仿佛巨兽喉咙的通道,最终狠狠一跺脚,骂了句粗话,但枪口垂了下来:“妈的!老子这条命算是绑在你们身上了!”
暂时稳住内部,林晚将注意力放回萧衍身上。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他滚烫的额头,试图唤回他更多的意识:“萧衍,听着,看着我。还记得图书馆里吗?我们一起把那东西封进去的!现在也一样,别让它得逞!”
萧衍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血色的眸子闪了闪,焦距短暂地回到了林晚脸上,他反手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骨头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她稍微安心——这证明他还在。
“……长廊……在回应……它……”他断断续续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前面……有东西……不一样……”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通道深处那金属的铮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单一的声响,而是带着某种奇特的节奏,忽远忽近,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与此同时,他们脚下原本只是虚浮的光影地面,开始泛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如同雨点落在平静的湖面。四周墙壁上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翻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些模糊的、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人的影像一闪而过——残破的金属结构、闪烁不定的复杂符号、以及一种巨大、沉默、带着难以言喻威严的阴影。
“它在引导,或者说……排斥。”王屯长观察着四周的变化,得出了结论,他看向林晚,“怎么走?”
林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了看状态极不稳定的萧衍,又感受着脚下地面的异常和墙壁光影的躁动。面具人说过,长廊会放大内心的恐惧与渴望,而现在,它似乎正在对萧衍体内那不稳定的“钥匙”产生直接反应。
“跟着共鸣走。”林晚做出了决定,她搀扶着萧衍,示意孙、王二人跟上,“萧衍能感觉到召唤,说明方向没错。但我们必须更小心,这里的环境因为他在发生变化。”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缓慢探索,而是以一种被无形力量推着走的速度向前。通道不再笔直,开始出现轻微的弯曲,两侧的光影墙壁时而逼近,时而远离,仿佛在呼吸。
萧衍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他能自己走几步,眼神恢复片刻清澈,紧紧抓着林晚的手;有时又会突然僵住,眉心红光大盛,喉咙里发出非人的低吼,想要挣脱他们冲向某个特定的方向。每到这时,孙猎户和王屯长就得一起上前,连拉带拽,才能让他继续跟着队伍。
这种反复的拉扯消耗着每个人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和精神。孙猎户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王屯长的步伐也失去了部分之前的稳健。
就在林晚自己也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的通道陡然开阔。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如同洞穴般的节点。节点的中央,不再是单一的通路,而是出现了三条岔路。
三条岔路入口的光影截然不同。
最左边的一条,散发着与萧衍眉心印记相似的、不祥的暗红色光晕,里面传来清晰的、带着诱惑的低语,与“龙骸”的意识共鸣最为强烈。
中间的一条,流动着冰冷的、如同数据流般的蓝色光芒,寂静无声,却散发着一种绝对的秩序和排斥感,让人望而生畏。
而最右边的一条,则缠绕着细微的、如同初生藤蔓般的绿色光丝,那股一直引导他们的、微弱的“控制王座”的共鸣,正从这条通道的深处隐隐传来。
没等林晚仔细分辨,被孙猎户和王屯长勉强架着的萧衍,猛地抬起头,血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最左边那条暗红色的通道,脸上露出一丝近乎痴迷的神情,力量陡然变大,就要挣脱出去!
“左边!是左边!”孙猎户被他带得一个踉跄,急忙用力箍住他,冲着林晚喊道,“共鸣是从这边来的!很强的信号!”
王屯长却皱着眉,目光投向最右边那条绿色光丝缠绕的通道:“不对,我感觉……那边更让人安心一点。”
林晚看着三条截然不同的路,又看看在萧衍体内激烈冲突的两股力量,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脑海——这岔路口,考验的或许不仅仅是方向,更是对萧衍体内“钥匙”归属的争夺!
她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是遵循“龙骸”强烈指示的左边,还是相信那微弱但熟悉的共鸣指引的右边?或者,走向那充满未知排斥感的中间?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三条通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汗水浸湿了后背。
就在她嘴唇微张,即将说出决定的瞬间——
最右边那条绿色光丝缠绕的通道深处,那股微弱的共鸣突然**中断**了。
就像被人凭空掐断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萧衍身体猛地一僵,不再挣扎,他眉心的红光也骤然收敛,眼中的血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疲惫和茫然,他晃了晃,几乎软倒。
“怎么了?”孙猎户诧异地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萧衍,又看向脸色骤变的林晚。
林晚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条突然失去指引的、此刻显得格外沉寂幽暗的右侧通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引导消失了。
是陷阱?还是“控制王座”那边……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