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急报如同带着烽火气息的箭矢,昼夜兼程,射入了汴梁皇城。垂拱殿内,烛火映照着赵匡胤阴沉如水的面容。他仔细阅看着来自济南的详细奏报:铁拳帮郝大刚聚众围堵府衙,与巡检司官兵爆发冲突,双方皆有死伤,城中多处起火,民心惶惶。
一股怒意在赵匡胤胸中翻腾。郝大刚此举,形同造反,按律当以雷霆手段剿灭,以儆效尤。然而,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这股怒意压了下去。他深知,此刻的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落入某些人精心设计的圈套。
“陛下,”赵普站在下首,面色同样凝重,“济南之事,绝非偶然。郝大刚虽莽,但若无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散播谣言,断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公然对抗官府。此乃有人欲借此挑起朝廷与江湖的全面对立,使我大宋内外交困!”
石守信则主张强硬:“陛下!此风不可长!若不严惩,各地江湖帮派皆有样学样,朝廷威信何在?臣请率一军前往济南,将那郝大刚及其党羽尽数擒拿,明正典刑!”
赵匡胤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殿内重臣:“守信,你的忠心与勇武,朕深知。然则,此时派大军镇压,正中了那幕后黑手的下怀。刀兵一起,血流成河,与江湖便是彻底撕破脸皮,再无转圜余地。届时,不知有多少原本中立的门派会因此离心,甚至被那幕后之人拉拢过去。我大宋初立,根基未稳,北有契丹虎视,西有吐蕃异动,内部不能再起大的动荡。”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手指点着济南的位置,沉声道:“此事,需刚柔并济,双管齐下。”
他首先看向一位以干练、善抚地方着称的文臣,翰林学士承旨吕余庆(虚构人物,符合历史背景):“吕卿,朕命你为钦差,持朕手诏,即刻前往济南。首要之务,是稳定局势,安抚民心。传朕旨意,对参与闹事的普通帮众,若肯放下兵器,束手归案,可酌情从轻发落,首要惩处煽动闹事、杀伤官兵的首恶。责令当地官府,妥善救治伤者,赔偿百姓损失,尽快恢复市面秩序。”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见到那郝大刚,你可直言相告,朕知他亦是受人蒙蔽。朝廷设立武德司,旨在惩奸除恶,沟通江湖,绝非针对安分守己的武林同道。只要他迷途知返,供出背后挑唆之人,朕可念在其往日并无大恶,从宽处置。若他一意孤行,便是自绝于朝廷,自绝于天下!”
“臣,领旨!”吕余庆肃然躬身,他知道此行责任重大,既要展现朝廷威严,又要传递怀柔之意,分寸拿捏至关重要。
接着,赵匡胤目光转向暂领武德司事的曹玮(武德司提举)和李继勋:“曹玮,李继勋!”
“臣在!”
“你二人,调动武德司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给朕全力彻查此事!重点查明,是何人,通过何种渠道,向郝大刚等人散播谣言,伪造证据!那些所谓的‘内部文书’、‘密信’,来源何处?模仿的是何人手笔?济南城中,近日有哪些陌生面孔活动,与铁拳帮等有过接触?给朕顺藤摸瓜,揪出那藏于幕后的黑手!朕要确凿的证据,证明此事是有人蓄意离间,陷害朝廷!”
赵匡胤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记住,动作要快,要隐秘!在吕余庆稳定住济南局面的同时,你们必须找到足以服众的铁证!届时,朕要将这阴谋公之于天下,让天下武林看看,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挑拨离间!”
“卑职遵命!定不辱使命!”曹玮和李继勋感受到皇帝话语中的决心,凛然领命。他们知道,这是武德司成立以来面临的第一次重大考验,能否查明真相,关乎这个新设机构的威信,更关乎朝廷能否扭转在江湖上的被动局面。
“则平,”赵匡胤最后看向赵普,“你统筹全局,协调吕余庆与武德司的行动,确保消息畅通。同时,以中书门下之名,拟一道安抚江湖的敕令,申明朝廷本意,谴责幕后挑拨之卑劣行径,但暂不点名,待武德司拿到确凿证据后再行公布。”
“臣明白。”赵普点头,深知此举意在稳定大多数观望的江湖门派之心。
旨意既下,各方立刻行动。
吕余庆带着精干的随员和皇帝的安抚诏书,快马加鞭赶往济南。而武德司衙署内,更是灯火通明,曹玮与李继勋召集了所有骨干,包括燕青、风不平等人,将任务层层分解。擅长市井查访的,立刻潜入济南及周边城镇的暗市、客栈;精通痕迹检验的,则设法获取那些流传的“密信”、“文书”副本进行分析;与三教九流有联系的,则开始打探近期所有可疑的信息源和人员往来。
一场明面上的怀柔安抚与暗地里的真相追查,同时展开。赵匡胤以其政治家的敏锐和克制,没有选择最容易、却也最危险的武力镇压,而是试图以理服人,以证据揭穿阴谋,从而从根本上瓦解对手的攻势,争取江湖人心。他知道,与慕容龙城这类藏在暗处的敌人斗争,战场不仅仅在刀光剑影之间,更在人心向背与情报谋略的较量之上。济南的乱局,既是一场危机,也成了一个揭开对手面纱、扭转舆论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