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八年二月,料峭春寒尚未完全褪去,但西南的政治版图上,已是暖意融融。经过林景云与西藏各主要头人代表的反复磋商,以及十三世达赖喇嘛的默许与支持,一份关乎藏区民生与西南发展的宏大计划终于尘埃落定。雪域高原之上,无数的牛羊将不再仅仅是牧民的口粮,更将成为联结藏地与内地的经济命脉。
这份由林景云代表西南联省,与西藏噶厦政府代表、北洋政府驻藏办事长官共同签署的合作协议,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协议明确了各方职责:西藏噶厦政府负责组织牛羊的收购、集中,并承担西藏境内的初步运输;北洋驻藏办事处则协调管理设在藏滇、藏川边境的商贸点,监督屠宰与初步加工,确保肉源品质;而西南联省,则由林景云一手主导,负责检验检疫、统一采购,并将这些经过粗加工的肉块,通过漫长的商道,运往昆明、成都的工厂进行深度加工,制成军用罐头,最终推向全国乃至海外市场。
为了统筹这一庞大的产业链,一个名为“藏滇罐头食用品公司”的机构应运而生。这不仅仅是一个商业实体,更是林景云将西藏经济融入华夏大家庭,提升藏区同胞生活水平,同时增强西南实力的重要一步。
协议签署的墨迹未干,林景云便马不停蹄地发出一封封亲笔信。信函雪片般飞向安宁州的马如龙、飞向川西崇山峻岭中的几位资深马帮头领,以及那位对苗疆山路了如指掌的龙云娇之父,龙老英雄。信中言辞恳切,邀他们即刻启程,共赴川藏交界处的重镇——甘孜,商议这关乎未来的运输大计。
甘孜,这座矗立在高原边缘的古城,此刻正因这些大人物的到来而显得格外肃穆。城内最大的客栈被临时征用,温暖的酥油灯驱散了室内的寒气,也映照着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林景云端坐主位,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马帮头领。这些人,无一不是在茶马古道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硬汉,他们的经验与胆识,是这项计划成功的关键。
“各位当家的,兄弟们,”林景云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室内的寂静,“今日请各位来,想必信中已略有提及。我要做的,是将藏区的牛羊肉,变成我们军队将士口中的热食,变成能充饥强身的军用罐头。这批货量,将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利润也必定丰厚。但,路途之艰险,运力之需求,同样前所未有。”
安宁马帮大头领马如龙率先开口,他与林景云因盐业合作早已熟稔,此刻更是当仁不让:“林督军,您的大手笔,我马如龙是佩服的!滇藏一线,我们安宁马帮走了几代人,路况熟悉。只是,这条线崎岖难行,若要承载如此巨大的运量,现有的骡马和人手,恐怕远远不够。而且,沿途的匪患、恶劣天气,都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一位来自川西的马帮头领,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也沉声道:“林督军,川藏线亦是如此。从打箭炉往西,翻越的雪山垭口,哪一座不是鬼门关?若无周全准备,只怕人和牲口都要折损在路上。”
龙云娇的父亲,龙老英雄,则抚着花白的胡须,补充道:“除了主路,那些只有我们本地人才晓得的隐秘小道,或许能分担些运力,但更加凶险,补给也更为困难。”
众人的顾虑,林景云早已了然于胸。他微微颔首,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各位的难处,景云明白。资金方面,不成问题。扩充骡马,招募人手,所有花费,由我们西南联省一力承担!我不仅要钱,还要给政策,给支持!”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地图前,手指点向滇藏、川藏两条粗大的红线:“这两条茶马古道的主干线,我们要进一步加强!沿途的关键节点,例如芒康——这里是滇藏线与川藏南线交汇之处,还有昌都,这些地方,我们要设立大型的补给驿站!”
“补给驿站?”马如龙眼神一亮。
“对!”林景云语气坚定,“驿站内不仅要有充足的粮草、饮水,还要有修整骡马的棚圈,更重要的是,我会从军中调派军医,并重金聘请当地经验丰富的藏医坐镇,为我们马帮的兄弟们提供及时的医疗救助!谁在路上受了伤,生了病,都能在驿站得到妥善医治!”
此言一出,堂内顿时一片吸气声。马帮汉子们常年奔波在外,风餐露宿,最怕的就是生病受伤,缺医少药。林景云这一举措,无疑是雪中送炭,直击他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林督军仁义!”一位头领激动地站了起来,抱拳道。
林景云摆摆手,继续说道:“安全方面,我已决定,调派黑旗营的精锐老兵,由龙岩枫兄弟负责,配合招募的当地藏民青壮,组成一支强悍的护路队。他们将分段巡视,清剿匪患,确保商路畅通!”
他转向龙老英雄:“龙老英雄,令郎岩枫,我是信得过的。这支护路队,还要请您老多费心指点。”
龙老英雄眼中精光一闪,朗声道:“督军放心,犬子能为督军效力,是他的福分!老朽也会将毕生所知,倾囊相授!”
“好!”林景云击掌赞道,“此外,所有参与运输的马帮队伍,除了悬挂各自的旗号,还需统一悬挂我们‘藏滇罐头食用品公司’的司旗,以及西藏各合作头人的旗帜。这司旗,由我亲自设计。”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面卷轴,缓缓展开。只见旗帜底色为象征高原的湛蓝色,中央是一枚齿轮环绕着雪山牦牛的金色徽记,下方则是麦穗与交叉的马鞭图案,既有工业的象征,又突出了地域特色与运输方式。“多重旗帜并举,就是要让沿途的宵小之辈望而生畏,不敢轻易滋扰!”
马帮头领们看着那设计精美、寓意深远的旗帜,又听着林景云周密详尽的安排,心中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期待。他们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马队,驮着沉甸甸的货物,在崭新的驿站间穿梭,在护路队的护卫下,浩浩荡荡,一路向东。
“林督军高瞻远瞩,我等心服口服!”马如龙率先表态,“我安宁马帮,愿为督军效犬马之劳!”
“我等愿追随督军,共襄盛举!”其余头领也纷纷起身,声音洪亮,群情激昂。
甘孜会议的成功,为整个罐头计划打通了最为关键的运输瓶颈。紧接着,林景云的目光转向了生产的终端。他早已电令王泽生,这位商业奇才,在上海、天津等地考察成熟的罐头生产厂家,洽谈合作乃至收购事宜。但林景云深知,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下令,在昆明和成都,立即筹建大型罐头加工厂。厂房设计、设备采购同步进行。对于生产罐头所需的核心设备,如封口机等,短期内可以从国外购买,但云南本地的兵工厂和机械厂,必须即刻组织科研力量,进行仿制和改进,力求早日实现国产化替代。至于制作罐头的马口铁等罐体材料,则由云南、四川两省的钢铁厂和金属加工厂全力保障供应。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第一批来自高原的牛羊肉运抵。林景云亲自为这款即将诞生的罐头命名——“雪域牦牛”罐头。这个名字,既直观地表明了肉质的来源,强调其天然、纯净的特性,也寄托了他希望通过这一产业,加深藏区与内地经济文化联系,增强民族认同感的美好愿景。
初期,考虑到运输和生产的磨合,罐头的产量和规模不会太大。首批“雪域牦牛”罐头将主要在西南地区的军队中试用,并少量投放于昆明、成都等地的民间市场,同时,也会运往上海、天津等大城市进行试销,以收集市场反馈,为后续的品牌推广和渠道拓展积累经验。
随着甘孜会议的各项决议迅速落实,一条西藏提供原料、进行初级屠宰加工,再由滇川两地进行深加工、包装并最终推向市场的完整产业链,雏形初现。茶马古道这条沉寂了些许时日的古老商道,因为“雪域牦牛”罐头的出现,即将焕发出新的生机。沿途的驿站开始修建,护路队的旗帜开始飘扬,马帮的队伍也日益壮大。
林景云站在甘孜临时指挥所内的地图前,看着那条从雪域高原延伸至东部沿海的红色线条,心中豪情万丈。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条经济线,更是一条生命线,一条团结线。通过这条线,西藏的民生将得到改善,西南的工业将得到发展,国家的边防将得到巩固。
他仿佛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当“雪域牦牛”罐头的生产技术完全国产化,当茶马古道上的运力得到极大提升,当一箱箱印着雪山牦牛标志的罐头远销南洋、走向世界的时候,所换回的利润,将不仅仅是金钱。他会用这些利润,从藏区采购最优秀的战马,招募最剽悍的牧民子弟,组建起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高原骑兵,成为拱卫华夏西南边陲的钢铁长城。
当然,那是后话。眼下,第一批满载着希望的骡马队,已经踏上了征程。那面由林景云亲手设计的“藏滇罐头食用品公司”司旗,在高原的劲风中猎猎作响,引领着队伍,向着东方的曙光,坚定前行。而林景云,这位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正用他的智慧和魄力,一步步将宏伟的蓝图变为现实,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书写着属于他,也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