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兵工厂的厂长周淮安,此刻正站在一排排崭新的步枪前,眼眶有些湿润。灯火通明的车间内,机器的轰鸣声交织着工人们压抑不住的低语。一万支!整整一万支“护国步枪”,在经历了唐氏叛乱的破坏和艰苦的恢复后,终于完成了!这不仅仅是一万支枪,这是云南工业体系的怒吼,是西南三省协同意志的结晶。
“周厂长,辛苦了。”林景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周淮安身边,目光同样落在那些泛着幽冷光芒的步枪上。每一支枪都经过了严格的检验,枪管笔直,机件咬合紧密,木托光滑,散发着桐油和钢铁特有的气息。
周淮安转过身,激动地说道:“督军!幸不辱命!加上之前的产量,我们终于凑齐了这一万支!工人们不眠不休,都憋着一股劲儿呢!”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显然是长时间劳累所致。
林景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份功劳,我记下了,云南人民也记下了。唐氏的阴霾必须彻底驱散,军心民心需要一场盛大的仪式来凝聚。我已向西南联合参谋总部发电,建议将这首批‘护国步枪’,连同全套单兵装备,优先配发给西南边防军教导旅。我们要在昆明,在讲武堂的校场,举行一次换装阅兵!”
周淮安眼睛一亮:“督军英明!这必然能极大提振士气!”
西南联合参谋总部的回电很快抵达,蔡锷、蒋百里、戴戡等人对林景云的提议表示完全赞同。当下,以昆明为中心,一场规模宏大的后勤调配行动迅速展开。
后勤装备部的仓库灯火彻夜不熄。一箱箱崭新的灰褐色军服被打开,军服的左胸前,用黑色丝线机绣着“西南边防军”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右臂上,则是红、蓝、绿三色拼接而成的三角臂章,鲜艳夺目,分别代表着滇、川、黔三省紧密团结。臂章正中,一颗醒目的红星熠熠生辉,象征着共同的革命目标与团结一心的信念。领口处,缝制着代表不同兵种和级别的单色布标。肘部、膝盖以及肩部,这些容易磨损的部位,都细心地采用了双层布料进行补强,极大地增强了耐磨性。
军被同样是耐脏实用的灰褐色,厚实而温暖。军鞋则充分体现了三省的优势互补:鞋底是云南特产的硫化橡胶,防滑耐磨;鞋面则是用四川优质的棉麻材料织成,透气舒适。一顶顶由云南生产的锰合金钢冲压而成的钢盔,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青灰色光泽,能够有效防护弹片和流弹。水壶是云南冲压的铝制壶身,轻便耐用,外面套着贵州工匠用精湛手艺编织的竹篾护套,隔热防撞,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竹香。
最让士兵们期待的,自然是那柄与“护国步枪”配套的锰钢刺刀。刺刀出鞘,寒光凛冽,锋利无比,稍微一划就能在木桩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教导旅的营房内,当这一整套崭新的单兵装备分发到每个士兵手中时,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士兵们抚摸着簇新的军服,感受着布料的厚实与柔软;他们试穿着合脚的军鞋,在地上用力地跺了跺,橡胶底发出的“咚咚”声让他们咧开了嘴;他们将钢盔戴在头上,互相打量着,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自豪。
“乖乖!这身行头,比北洋军的还要精神!”一个年轻士兵抱着新军服,兴奋地对身旁的同伴说。
“何止是精神!你看看这钢盔,这水壶,还有这刺刀!”老兵油子摸着刺刀冰冷的刃口,眼中闪烁着光芒,“这才是咱们西南边防军该有的样子!”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讲武堂的校场成为了整个昆明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教导旅的将士们,身着尚未佩戴臂章的新军服,在各级军官的严格督导下,进行着艰苦卓绝的队列和战术动作训练。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嘹亮的军号声便已划破长空。士兵们迅速集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操练。正步走,要求每一步的步幅、抬腿高度都分毫不差;持枪礼,要求动作标准,整齐划一。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很快又被高原的寒风吹干,留下一片片白色的盐渍。军官们的口令声嘶力竭,纠正着每一个细微的错误。
“脚尖绷直!手臂抬高!看齐!看齐!”
“枪线!注意你们的枪线!要成一条直线!”
士兵们的脸上被晒得黝黑,嘴唇干裂,但眼神却愈发坚定。他们明白,这次阅兵不仅仅是一次展示,更是一次宣言,向世人宣告西南的团结与力量。他们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要将西南边防军最威武雄壮的一面展现出来。
与他们一同挥洒汗水的,还有一支特殊的队伍——由五十名军医、护士组成的军医救护队。这支队伍由讲武堂军医科科长叶春秋、西南三省联合护士学校校长柳云翠(小翠),以及军医科优秀毕业生代表,一位名叫阿丹伽茉的苗族女军医共同领队。他们同样穿着统一的制服,佩戴着红十字袖标,进行着战场救护演练。他们的存在,彰显着西南边防军对生命的尊重和人道主义关怀,这是与旧时代军阀部队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柳云翠看着那些年轻而认真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从林景云身边一个懵懂的丫鬟,到如今独当一面的护士学校校长,她的人生因这场变革而彻底改变。
阅兵的日子终于到来。这一天,昆明城万人空巷。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民众,将讲武堂校场围得水泄不通。道路两旁,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坐满了西南三省的军政要员。林景云、蔡锷、蒋百里、戴戡、李根源、殷承瓛等人都身着戎装,神情肃穆。各工商界的头面人物,如刘振声等人,也受邀观礼,他们交头接耳,对即将开始的阅兵充满了期待。甚至连各国驻昆明的使馆人员、领事代表,也悉数到场,他们带着审视和好奇的目光,想要一探这支在西南迅速崛起的军队的真实面貌。
上午九时整,随着一声号令,军乐声骤然响起。
“教导旅入场!”
校场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支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军队,让整个校场瞬间安静下来。
那是一片流动的灰褐色潮水。士兵们身着崭新的军服,头戴青灰色钢盔,脚踏发出沉重而整齐的军靴,手中的“护国步枪”在阳光下闪烁着慑人的寒光。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们的心弦上。左胸的“西南边防军”五个黑字,在灰褐色的底衬下格外醒目;右臂上那红、蓝、绿三色拼接的三角臂章,以及臂章中心那颗鲜红的五角星,则像是一面面飘扬的旗帜,昭示着他们的归属和信念。
领队的军官抽出指挥刀,刀光一闪,高声下达口令:“向右看——敬礼!”
“唰!”
整齐划一的动作,数千支步枪同时举起,刺刀的寒光连成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士兵们的目光坚定而锐利,扫过主席台,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
主席台上的军政要员们纷纷起身还礼。蔡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对身旁的林景云低声道:“少川,你做到了!这支军队,有魂!”
蒋百里抚着下颌,目光凝重:“军容鼎盛,杀气已成。西南可期!”
戴戡则紧紧握住了拳头,贵州的子弟兵也在其中,他感到与有荣焉。
观礼的民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看!那是我们的军队!多威风!”一个老者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指着队伍对身边的孙子说。
“爹,这兵,跟以前咱们见过的那些散兵游勇,可真不一样!”一个中年汉子感叹道,眼中充满了敬畏。
工厂主刘振声更是心潮澎湃,他看到了这支军队背后那强大的工业支撑,这让他对云南的未来更加充满了信心。他甚至在队伍中看到了几个以前在自己厂里做工的年轻人的身影,如今他们已是保家卫国的军人,那挺拔的身姿,让他感到无比骄傲。
外国使节们的表情则复杂得多。英国领事的眉头微微皱起,他手中的望远镜紧紧盯着队伍中那些崭新的滇造75毫米山炮,炮身闪着金属的光泽,炮口黝黑,透着一股冰冷的杀气。法国武官则与身旁的同僚低声交谈,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他们原以为西南偏安一隅,军备落后,今日一见,才发觉这支军队的装备和士气,远超他们的预料。
队伍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从主席台前经过。就在此时,一阵悲壮激昂的歌声,从队伍中磅礴而出,响彻云霄:
“风云滚滚,感觉他黄狮一梦醒。
同胞四万万,互相奋起作长城!
神州大陆奇男子,携手去从军。
但凭着团结力,旋转新乾坤。
哪怕它欧风美雨,来势颇凶狠!
练成铁肩担重任,壮哉中国民! 壮哉中国民!
堪叹那世人,不上高山安知陆地平?
二十世纪风潮紧,欧美人要瓜分。
枕戈待旦,奔赴疆场。
保家卫国,壮烈牺牲。
要知从军乐,是爱国根本。
风里飞扬着歌声,隆隆!隆隆!”
这正是《云南陆军讲武堂校歌》!歌声雄浑,带着一股不屈不挠的意志,带着一股誓死卫国的决心。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重锤,敲击在所有人的心上。参阅的将士们,高唱着这首校歌,胸膛挺得更高,步伐迈得更加坚定。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神圣的光彩。
歌声在校场上空回荡,也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回荡。那些曾经的屈辱,那些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歌声涤荡。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安全感,在民众心中油然而生。他们看到了一支真正属于人民、保卫人民的军队。
军医救护队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主席台,叶春秋、柳云翠、阿丹伽茉昂首挺胸,她们身后的队员们目光沉静而专注。这支队伍的出现,更是让人们感受到了这支军队文明和进步的一面。
阅兵仪式持续了近两个时辰。当最后一列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消失在校场尽头时,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李根源走到林景云身边,感慨道:“少川,今日之盛况,足以载入史册!《云南陆军讲武堂校歌》经此一役,必将成为我西南边防军的精神图腾!”
林景云微微颔首,目光望向远方。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换装阅兵,这是西南三省力量的一次集中展示,是对内外一切潜在威胁的有力震慑。这歌声,这步伐,这崭新的军容,都将化为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激励着更多的人投身到建设西南、保卫华夏的洪流之中。
那激昂的校歌,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它不仅仅是讲武堂的校歌,更成为了整个西南边防军的战歌,激励着他们为了家国,为了未来,勇往直前,无所畏惧。林景云深吸一口气,昆明清冽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新生力量的蓬勃朝气。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坚定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