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衮”的咆哮如同滚动的雷霆,由远及近,每一次轰鸣都让脚下“解冻”中的地面剧烈震颤。静滞区边缘传来建筑物被蛮横撞碎、时间流被暴力撕裂的可怕声响。那股混合着无尽饥渴、怨毒和毁灭欲望的污秽气息,如同海啸前的腥风,扑面而来,甚至压过了知识圣殿通道口残留的乳白色光芒带来的秩序感。
“它来了!速度太快!最多……五分钟就会冲到核心区!”埃利奥特看着扫描阵列上那个急速放大的红点,声音都变了调。
五分钟!连从通道口跑回越野车那边都够呛,更别说还要完成什么“解放”程序!
“撤!立刻撤!”寒霜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看向颜不语,机械义眼光芒狂闪,“带上你能带走的所有关键数据!‘解放’来不及了!保住‘桥梁单元’和现有成果,撤回壁垒从长计议!”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面对“大衮”这种级别的混沌灾厄,硬抗毫无胜算。
然而,颜不语却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三个“雕像”身上,尤其是中间那个眼眸中金色光粒尚未完全熄灭的引路者。她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带着那种奇异的空灵,却异常坚决:“不行。我答应过他们。”
“答应什么?!答应陪他们一起被那个怪物吃掉吗?!”寒霜又急又怒,“你刚通过测试,有了权限,以后还有机会!”
“没有以后了。”颜不语看向通道深处,仿佛能透视到核心,“‘解放’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中断。而且,‘大衮’的目标……可能不止是我。它感应到了这里‘秩序’的剧烈变化和‘知识’的气息。如果我们带着‘未完成解放’的引路者和部分知识离开,‘大衮’会一直追着我们,直到吞噬一切。只有完成‘解放’,让引路者恢复‘桥梁’职能,或者……让他们‘安息’,才能切断或转移‘大衮’的注意,至少为我们争取撤离时间。”
“安息?”秦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颜不语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忍,“‘解放’有两种可能的结果。一是成功,他们脱离‘锚点’状态,恢复部分‘桥梁’功能,我们可以与他们交流,获得更完整的知识传承。二是……失败,或者他们自身已经无法承受‘转化’,那么‘解放’就意味着……终结他们的‘痛苦存在’,让他们彻底‘安息’。无论哪种,都需要立刻进行。”
她看向秦峰,又看向寒霜:“你们带着现有数据和埃利奥特先撤,去车上等。我和渡鸦留下。渡鸦帮我警戒周围残余的黯影和异常,我……来完成‘解放’。”
“你疯了?!”马克(通过通讯器听到)在远处的越野车上大叫,“颜姐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不是一个人。”颜不语看向渡鸦。渡鸦沉默地点了点头,握紧了匕首,站到了她身侧。
秦峰看着颜不语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知道劝不动。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决断:“寒霜,带你的人,和埃利奥特,立刻带着现有扫描数据和样本撤回车上,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渡鸦,保护好她。我留下策应。”
“头儿!”埃利奥特急道。
“执行命令!”秦峰厉声道,“快走!我们没有时间争论!”
寒霜深深看了一眼颜不语和那三个雕像,又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代表着“大衮”的恐怖能量反应,一咬牙:“铁砧,手术刀,带上所有数据,撤!”她最后对颜不语说:“给你三分钟!最多三分钟!不管成不成,必须撤!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转身带着两名队员和埃利奥特,顶着外围又开始聚集的黯影和紊乱的时间流,朝着来路奋力撤退。
通道口,只剩下秦峰、颜不语、渡鸦,以及那三个沉默的“雕像”。
“开始吧。”秦峰持枪而立,背对着颜不语和雕像,面向“大衮”袭来的方向,如同即将面对海啸的礁石。
颜不语不再犹豫。她走到三个雕像中间,闭上眼睛,将刚刚获得的部分“临时权限”与自身的“可能性感知”相结合,再次探向引路者们意识的最深处。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共鸣”,而是带着明确目的的“引导”与“解放”。
她顺着那点微弱的金色光粒,将自己的意念化作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插入那禁锢了他们不知多少岁月的“锚定”核心。同时,她将测试中获得的部分关于“信息结构重组”和“意识状态迁移”的基础知识,配合着七彩光点的“调和”之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我来了……我来履行承诺……带你们……离开这里……”她在意识中轻声诉说。
瞬间,三个雕像的身体同时剧烈震颤起来!他们身上那银灰色的制服无风自动,表面的能量纹路疯狂闪烁!中间那位眼中的金色光粒光芒大盛,另外两位空洞的眼眸深处,也艰难地、一点点地,挣扎着亮起了同样的金色微光!
一股庞大而古老的信息流,从他们身上逸散出来,不再是痛苦的尖叫,而是某种……即将解脱的悲鸣与期盼。
通道深处,乳白色的光芒也随之呼应,变得更加明亮、柔和,仿佛在迎接某种回归或转变。
然而,异变突生!
就在“解放”程序顺利进行,三个雕像身上的“锚定”结构开始松动,即将朝着某个未知方向“转化”的刹那——
颜不语意识深处,那枚“可能性之种”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带着警告意味的悸动!
她“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了引路者们意识深处,除了“痛苦”、“禁锢”和“求救”之外,还隐藏着一些……被加密、被遗忘、甚至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已“意识”不到的……‘契约’或‘诅咒’!
那是初代观察者在将他们转化为“引路者\/锚点”时,为确保他们“永恒尽职”而埋下的……最后一道保险!
内容很简单,却无比残酷:
【若‘锚点’非正常解除(即未经‘观察者议会’授权或未完成预设‘桥梁转化仪式’),则触发‘信息坍缩协议’。锚点承载之核心知识将自动加密销毁,同时释放‘定位信标’,吸引最近之‘混沌清理单位’(大衮?或其他?)进行‘强制性物理净化’。】
简单说,强行“解放”他们,会导致两个后果:
1. 最核心的知识拿不到,会自毁。
2. 会立刻把“大衮”这种“混沌清理单位”精准地引过来,进行灭口!
难怪“大衮”来得这么快,这么准!不仅仅是因为感应到变化,更可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保险协议”在颜不语启动“解放”程序时就被触发了!
“停下!快停下!”颜不语在意识中尖叫,试图中断程序。
但已经晚了!“解放”程序一旦开始,就无法由单方面中断,尤其是当引路者们的意识已经开始配合、渴求解脱的时候!
三个雕像身上的能量波动达到了顶点,他们眼中的金色光芒璀璨得如同小太阳。一股混杂着解脱的喜悦、对知识的眷恋、以及对未知未来的茫然的复杂情绪,如同最后的告别,冲击着颜不语的心神。
与此同时,通道深处,乳白色光芒骤然转为刺目的警告红光!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急促响起:
【警告!检测到非授权‘锚点解除协议’启动!触发‘信息坍缩’及‘混沌信标’!】
【启动应急预案:尝试隔离核心数据区……隔离失败,数据加密进程已启动。】
【启动防御协议:尝试关闭通道,驱逐入侵者……能量不足,协议失效。】
【建议:立即撤离!】
一切都迟了!
“大衮”那恐怖的咆哮声,已经近在咫尺!众人甚至能听到它那庞大的身躯碾压、腐蚀、吞噬一切阻挡物的可怕声响!污秽的暗红色能量如同实质的潮水,已经开始从静滞区外围涌入这片相对“有序”的核心广场!
而三个雕像,在能量波动达到极致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虚幻,仿佛随时会化为光点消散。他们的脸上,似乎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属于“生命”的、平静而释然的微笑?尽管这微笑的背后,是核心知识的永封和引来灭顶之灾的代价。
“对不起……”颜不语泪流满面,既是因自己的“疏忽”和“天真”导致的灾难性后果,也是为这三个即将真正“消失”的、承受了无尽痛苦的存在。
“没时间道歉了!”秦峰一把抓住颜不语的胳膊,对着渡鸦吼道,“撤!往通道里撤!外面全是那怪物的地盘了!”
往通道里撤?那里面不是有警告和正在加密的数据吗?但外面,“大衮”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那是一个由无数污秽血肉、扭曲时间触须和暗红能量核心构成的、难以名状的庞然大物,正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冲来!
别无选择!
三人转身冲向知识圣殿的通道!就在他们踏入通道的瞬间,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三个雕像所在的位置,爆发出最后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直冲云霄(虽然被静滞区的“天花板”阻挡),然后……彻底消散,连一点尘埃都没有留下。
几乎同时,“大衮”那庞大的身躯狠狠撞在了通道口所在的这片广场边缘!污秽的能量与乳白色通道口残留的秩序光芒激烈碰撞,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和能量湮灭的爆鸣!
通道在剧烈震颤,顶部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秦峰拖着颜不语,和渡鸦一起,拼命朝着通道深处乳白色光芒最盛的地方冲去!身后,是“大衮”愤怒的咆哮和通道口不断崩塌、被黑暗吞噬的声音!
他们能跑到哪里去?通道深处又有什么在等着他们?是另一个死胡同?还是……一线生机?
而颜不语的心中,除了逃生的紧迫,还萦绕着那三个引路者消散前最后传递给她的一缕、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信息碎片:
【……谢谢……】
【……钥匙……在‘矛盾’与‘希望’之中……】
【……‘母亲’……在‘海’的尽头……等你……】
母亲?海的尽头?
这是什么意思?是遗言?还是……某种指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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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为履行承诺强行“解放”引路者,却意外触发观察者留下的“保险协议”,导致核心知识加密自毁,并精准引来了“大衮”!三人被迫逃入知识圣殿深处,身后通道崩塌,退路已断。通道深处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是绝境,还是柳暗花明?颜不语获得的“临时权限”在圣殿内部是否还有用?引路者最后留下的关于“钥匙”、“母亲”、“海的尽头”的 cryptic 信息,究竟指向何方?而“大衮”在摧毁通道口后,是否会继续深入圣殿追击?圣殿内部,除了知识,是否还沉睡着其他未知的存在或防御机制?绝地求生,谜团再起,真正的冒险,才刚刚进入最危险、最核心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