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走了快俩小时,棉鞋早冻成了冰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司机跟在后面喘着粗气,嗓子干得冒烟:“局长,实在走不动了,这鬼天气别说一个小时,就是走两、三个小时也到不了太平乡啊!”
吴良友停下脚步,扶着旁边的枯树喘粗气,抬头往远处望。
风雪里隐约能看见成片的房屋轮廓,屋顶飘着炊烟,总算是到杨柳镇了。
“前面是杨柳镇,从这儿到太平乡响水桥村还有几十公里。” 吴良友抹了把脸上的雪,眼神里透着狠劲,“先去蓝蝴蝶宾馆歇口气,找肖艳想想法子。”
这是水湾镇到太平乡的必经之路,蓝蝴蝶宾馆那栋五层小楼他熟得不能再熟,老板肖艳是方圆几十里出名的美女,嘴甜心善,特会疼人,几乎每次下乡都在这儿落脚。
两人踉踉跄跄地往镇子中心走,积雪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要费老大劲。
远远就看见蓝蝴蝶宾馆的招牌,红底白字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五楼的窗户还亮着灯。
推开玻璃门的瞬间,暖空气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吴良友打了个哆嗦,冻僵的手脚终于有了点知觉。
正在吧台里忙碌的肖艳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眼睛弯得像月牙:“可算把你盼来了,看这一身雪,快过来烤烤火。”
肖艳确实漂亮,皮肤白皙,穿一件红色毛衣,长发扎成马尾,看着特别精神。
她麻利地拿起暖水瓶,倒了杯热水递过来,手指纤细,指甲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早给你备了姜茶,驱驱寒。”
“还是你懂我。” 吴良友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暖手,喉咙干得发疼,“两碗热汤面,多加辣椒,再开个钟点房,我歇十分钟。”
“房间早弄好了,302 房,王二雄刚打过电话,说给你留个位置。” 肖艳笑着递过房卡,卡片上印着蝴蝶图案,“他知道你要过这边,特意交代后厨炖了骨头汤。”
吴良友点点头,冲司机甩了个眼色:“你在楼下等着,面好了先吃,我上去拿点东西。”
司机赶紧应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盯着门口,一副警惕的样子。
上了三楼,吴良友掏出房卡刷开门,房间里暖烘烘的,跟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他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藏着个黑色塑料袋,打开一看,全是现金和几张银行卡,还有一份土地转让协议的副本。
这是他特意藏在这儿的,肖艳帮着照看,绝对安全,万一出事,这些钱能应急,协议副本也能留个后手。
他把现金塞进大衣内兜,鼓鼓囊囊的,摸起来心里踏实了点。
刚把东西收好,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夏云发来的消息:“刘猛查清场记录了,问为什么没签字,我快顶不住了。”
吴良友心里 “咯噔” 一下,暗骂夏云废物,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他赶紧回消息:“就说当时清场的人临时有事,还没补签,我马上到,你先拖着。”
发完消息,他又给弟弟吴良德打了个电话,听筒里全是嘈杂的机器声。
“拆迁那边怎么样?没出乱子吧?” 吴良友的声音压得很低。
“放心吧哥,一切顺利。” 吴良德的声音透着得意,“村民都拿了钱,没人闹事,老三也看住了,没让他出门。”
“那就好。” 吴良友松了口气,“我这边有点麻烦,你盯着点拆迁队,别出岔子,不然咱们全完了。”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进兜里,刚要出门,敲门声突然响了。
“谁?” 吴良友警惕地问,手摸向了内兜的现金。
“吴局,是我,肖艳。”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王二雄来了,在楼下等你,面我给你端上来了。”
吴良友打开门,肖艳端着托盘站在门口,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一小碟咸菜和两个卤蛋。
“刚出锅的,趁热吃。” 肖艳把托盘放在桌上,眼神扫过衣柜,嘴角带着笑意,“你藏的东西我每周都擦灰,绝对安全。”
“谢了,还是你细心。”
吴良友松了口气,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面。
肖艳走到门口又停下:“刚才有个穿迷彩服的找你,说是应急办的,我没敢说你在这儿,王二雄说可能是李县长派来的。”
吴良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应急办的人怎么会追这么紧?
“知道了,我吃完就下去。”
肖艳点点头,轻轻带上了门,临走前还说了句:“王二雄说车都备好了,四驱越野,雪地里稳当。”
吴良友没心思细嚼慢咽,几口就把面扒完,烫得直咧嘴,却没尝出一点味道。
刚放下碗,手机又震动了,陌生号码发来短信:“刘猛联系矿山救护队了,说要查爆破时间,速来。”
吴良友吓得手一抖,碗差点掉在地上。
刘猛这是要动真格了,要是查出爆破提前,没等清场就炸,他死定了。
他赶紧起身,抓起大衣往身上套,连扣子都扣错了,跑到门口又想起协议副本,回头揣进兜里。
这东西是命门,绝不能丢。
下了楼,就看见王二雄坐在沙发上抽烟,穿着深蓝色制服,肚子挺得老高,看见吴良友赶紧站起来:“吴局,可算下来了,饭我让后厨留着呢。”
王二雄是杨柳国土所的所长,之前靠吴良友提携才上位,平时逢年过节都要走动。
“不吃了,急事。” 吴良友快步走过去,“车呢?”
“在外面等着呢,所里的应急车,上周刚保养过。” 王二雄笑着递过车钥匙,“住宿我跟肖艳交代过了,算我的,您这趟太急,下次补上饭局。”
“回头再说,谢了。” 吴良友接过钥匙,肖艳已经从吧台后面走过来,递过一个保温杯。
“热汤装好了,路上喝。” 肖艳的笑容里带着担忧,“响水桥那边的事我听说了,你当心点。”
吴良友点点头,推开门就往车上冲,王二雄跟在后面喊:“吴局,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在所里我说了算!”
越野车停在路边,车身沾着雪,引擎早就预热好了,一打火就发出沉稳的轰鸣。
司机赶紧坐进副驾,搓着手说:“总算不用走路了,这几十公里走下来半条命都没了。”
吴良友没说话,挂挡踩油门,车子 “嗡” 的一声冲出去,轮胎碾过积雪溅起雪沫子。
他掏出手机给夏云发消息:“把爆破记录改了,说比原定时间晚半小时,我四十分钟到。”
发完就调成静音,紧握着方向盘,眼神狠厉。
肖艳站在宾馆门口,看着越野车消失在风雪里,掏出手机发消息:“鱼已走,王二雄送的车,带协议副本和现金。”
发完揣好手机,转身回吧台,王二雄正坐在那儿喝茶:“艳子,吴局这趟是真急,响水桥那窑塌了,埋了人。”
“我知道。” 肖艳擦着杯子,语气平淡,“你也少掺和,小心引火烧身。”
王二雄嘿嘿一笑:“我就是借个车,别的啥也不知道,放心。”
越野车在雪地里疾驰,仪表盘显示时速六十迈,窗外的树木飞快往后退。
吴良友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汗,保温杯放在副驾,热汤晃出一点烫到手,他浑然不觉。
几十公里的路程,他恨不得一脚油门踩到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刘猛查出真相前堵上窟窿,不然所有人都得完蛋。